王嬿青:家宴

我们远离了自己亲人,只能就地过年,在一个华人新年里,我们依然保留了“家宴”这个传统形式,新的时代赋予很多事新的概念。(王嬿青摄)
我们远离了自己亲人,只能就地过年,在一个华人新年里,我们依然保留了“家宴”这个传统形式,新的时代赋予很多事新的概念。(王嬿青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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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在中国文化语境里有着非凡的意义。原本谁也无法理解谁的父母和儿女,在一次次餐桌的团聚中,真正走进对方的生活。

若干年以后回望,刚过去的这顿戴着口罩,上视频拜年发电子红包“就地过年”的年夜饭一定终身难忘。无论山再高,路再长,华人的习俗,年夜饭一定要团聚,一定要在家过。

对现在的主妇来说,亲手煮一顿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实在非常奢侈,但不管你是自己做的,女佣做的,外卖打包回来的,总之,这顿饭要在家里吃,要在家里团圆。而每年农历新年初一到十五,走亲访友往往也在亲友家里吃饭喝酒,叙旧迎新。新年在家里吃饭,是一种文化上的隐喻,一个文化上的具象仪式。“年”意味着与家人相聚,共享天伦之乐,许下对来年美好的期待才是“过年”真正的意义!

一顿远离家的“家宴”,总让人想起20多年前李安导演的电影《饮食男女》,很会做饭的李安,用中国人非常注重的家宴,以中华美食作为“诱饵”,描述了老朱一家四口平淡却真实的日常细碎。家庭对华人来说,是血脉情感的纽带,再落到实处,就是三餐之处见真情,就是一顿顿美味可口的家宴。影片在家人团聚的温馨气氛中,既反映出亲情的珍贵也为两代人观念的冲突做了很大的戏剧冲突铺垫,探讨了家庭里两辈人的亲情、爱情、友情,充满浓郁的中国风味。

我记得小的时候在上海,每个周末跟着父母去外婆家吃饭,也像《饮食男女》中描绘的一样。我的外婆虽然不像电影里的老朱一样是职业大厨,大鱼利落地去骨下锅,东坡肉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还能做明炉烤鸭,但是她的老母鸡汤、荠菜馄饨、松鼠黄鱼、枣泥香蕉饼,至今想起来让人垂涎三尺。

我们都很期待周末到外婆家的家宴,大人们喝茶吹牛,孩子们玩弄堂游戏,而夜幕低垂,外婆在厨房门口大喊一声:“不要玩了,回家吃饭了。”孩子们会马上放下手里的沙包、脚上的橡皮筋,和朋友们说再见,回家坐在餐桌旁等待一道道冷盘热菜。

我的外婆和电影里的老朱一样,常常一桌子的饭菜根本吃不完,但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为这周末家宴团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买食材,切配,等待儿女们回家,那是一种无声的情感表达,长长久久。而我记得,周末的晚餐是大家必到场的,除非有特殊原因。“食”成了一件非常庄重的事,是维系家庭的纽带,而我现在的理解所谓几代同堂,这“堂”也许就是指家宴。

这个新年,去了几场家宴,因为每户人家的籍贯不同,甚至国家不同,家宴也各有千秋。值得欣慰的是,今年各家餐馆的外卖争奇斗艳,提供了各种选择,惊叹于主妇的精挑细选之外,也对各式摆盘叹为观止。现在的巧妇真是不容易,里里外外是能手,对外的工作毫不逊色,对内的家宴也安排妥当,环境布置赏心悦目。

年初一的主妇自己亲自下厨烤肉做蛋糕,每道菜还用漂亮的餐具分食上桌,好像来到一家米其林餐馆,想想筹备很久累坏了;年初二的主妇找来曾经做过日料主厨的朋友让我们在家享受到美好的日餐体验;年初三又逢情人节,有个洋人老公的女友在自己阳台烤肉做三明治,充足的美酒芝士和丰富水果,虽然简单但是南洋凉风习习繁星点点,令人流连忘返。

有趣和有意义的是,无论我们远离了自己亲人,只能就地过年,在一个华人新年里,我们依然保留了“家宴”这个传统形式,新的时代赋予很多事新的概念,那都无妨,我们在家体会亲情、友情的珍贵。而家宴最迷人的便是一种比餐馆更无拘无束的感觉,在更自在的空间和肢体语言的交流中我们打开了很多天马行空的话题,有些看起来琐碎,有时甚至激动兴奋了,吵上几句,但正是这些琐碎,让我们建立起来真正的羁绊。

吃饭在中国文化语境里有着非凡的意义。原本谁也无法理解谁的父母和儿女,在一次次餐桌的团聚中,真正走进对方的生活。而女士小姐们除了会打扮,有本事丰富自己的家宴,在美味和精神生活上下功夫,做成一场场美味及外延都丰沛的家庭聚会,真是值得努力的一种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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