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骏:贾宝玉会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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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楼梦》,不难发现故事中的主人公都很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与懂不懂得把话说得好,同样重要。贾宝玉就十分会说话。有一回,宝玉以为贴身丫鬟袭人骗他说要离开了,忍不住说了负气话。他说,大家要走是可以的,但要“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飞灰——飞灰也不好,灰还有形有迹,还有知识——等我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便散了的时候,你们也管不得我,我也顾不得你们了。”又有一回,宝玉对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说:“只愿这会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来,你们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了一股灰,再化成一股烟,一阵大风,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宝玉的话,或许今日让人看了,会误以为他油腔滑调、油嘴滑舌。不过,说话或虚或实,在于诚意。


我们的老祖宗说“修辞立于诚”,与今天人们常说的“说好话,做好事,存好心”,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出口的话,若非出自真心诚意,无论堆砌了多少华丽的辞藻,言辞有多堂皇,也只是虚情假意。我们在电视上常看到爱人在许下的海誓山盟时说“爱你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生活中也听过朋友誓言旦旦地说“你要相信我,我可以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职场上也有同事会说:“凡事有我,我会尽最大的力量帮你的,我是你的后盾。”这些话都说得动听异常,不过,没把说的话,付诸行动的,也都是虚假的。这些话听过就算,不必在意。


话又说回来。宝玉说的话是不是过于夸大,言过于实?表面上看,宝玉的话有夸大之嫌,若想深一层,应不是如此简单。人死之后,尸身可以烧毁,那时即成了灰,不再留下任何形迹。根据宝玉的想法:若身体还有一部分残留世间,便还会有“知识”。他的“知识”,用通俗的话说,应是“灵魂”。宝玉认为,若身体在挫骨扬灰之后,什么都不剩,那灵魂也应不复存在。届时,宝玉对这个世间没有了感觉,那其他人想做什么,或做了什么,宝玉全都不知道。或者说,到了那时,即便是宝玉有心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也是无能为力的。这时的宝玉,心中了无牵挂,世间万事,不再介怀,那对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见宝玉对世间的人事,其实还心存执念。宝玉只是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坦诚地说出来。宝玉的思想十分单纯,情感上,也是十分真挚的。读到这里,我们还会认为,出自肺腑的宝玉油嘴滑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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