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嘲笑自己过于枯槁的身躯,早已撑不起这20年前的剪裁样式,却没有力气。掉落至膝盖不远的,是常年挂在胸口的相片吊坠,老人清楚地知道,里头是过世妻子的相片。
还是一样的早晨,老人嶙峋的身骨像一纸薄弱的意识铺在弹簧床上。“亚福啊,起来呷饭咯……”镶在门上的压花玻璃重复着昏黄的纹路,妻子走过,客厅丽的呼声悠扬,老人没有睁眼。
意识苏醒在指尖,他试图睁开眼睛,用尽所有的气力,也只撑开了下颚骨,嘴唇开出一道小缝,却也发不出一点声响。无形的压力,从脚底蔓延,如吸盘将老人固定在床上。老人几乎可以看见,身上的印花被子,也狰狞了起来。老人的眼皮如退潮时的浪纹紧闭,眼珠像深海里蕴藏着的巨大力量,失控且窜动,似随时要浮出海面的水怪。恐惧。像被石头压入深海底的恐惧。老人更用力地挣扎,一层薄薄的盗汗覆盖过他过多折纹的肌理。一场意识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