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不是#MeToo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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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要顾名思义。去年柏林影展金熊奖得主、罗马尼亚电影《不要碰我》(Touch Me Not)不是一出控诉电影。它甚至不是有鲜明道德立场的寓言式电影。尽管片中的性、裸体尺度爆表,但全片探索的,却是个人的灵魂与身体的关系,及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的深层议题;导演更将之与对电影本质的辨证联结起来,让影片的内容与形式进行对话。

影片开场不久就毫不遮掩地来一个男性工作者自慰的近镜头。接下来陆续出现男、女、变性人、肌肉萎缩症(渐冻人)患者的全裸画面,夜店里的乱交,男主女奴和女主男奴的性虐场面。可谁说有裸体、有性,就是挑逗?就是猥亵?导演不是用这些露骨场面来挑逗,而是挑衅──不但没情色意味,反而以思辨性的冷眼观察的拍摄手法,稀释观众原本的偷窥欲望/期待,并刻意造成观众在情感上疏离“剧情”而更能冷静反思(当然看不懂的观众或会拂袖而去)。这也就是导演对观众固有的对亲密关系的主流价值观念的一种挑衅。

模糊“做戏”和真实界线

影片刻意模糊剧情片和纪录片、公共与私密空间、拍摄者(导演)和被拍者(演员)、“做戏”和真实反应、美与丑、健康者与患者的界线。片中只有两个由专业演员担纲的主要虚构角色,并围绕着他们发展出与现实中的各类性工作者、活跃分子,甚至是导演本人交错的故事情节。

女主角萝拉或许是因为过去与父亲的关系(片中有暗示,没明说),导致她畏惧亲密关系中的身体接触(不论是碰或被碰),成了超级剩女,只能召男性工作者开房,要他脱光在床上自慰给她看(影片开场那段),然后在他离开后趴在床上感受他的余温。为了“治疗”,她又找来变性的性工作者汉娜,跟“她”进行理性而真情的对话;“她”以自己的走样身材和不对称的乳房来开导她。她还找上了专业的性治疗师,后者以不断捶打她的身体(接近但没有碰触敏感部位)的方式,促使她释放情绪和愤怒(都是女主角本人的真实反应)。以上三人都以原名演回各自现实中的职业。

萝拉不时到医院探望父亲,而父亲的医护人员都铎自16岁就患上脱毛症,全身“一毛不挂”,或也因而衍生心理障碍。他参加医护人员与体障人士集体治疗的工作坊,与患有肌萎症的克里斯蒂安配对互相触摸身体(也是非敏感部位)并分享心情。克里斯蒂安(现实中是体障人士维权分子、博主,性生活活跃)跟变性人汉娜一样,丝毫没有瞧不起自己被所谓的正常人视为“丑”的身体,反而自信满满地说自己有一对漂亮的蓝眼珠;他与健全的女友灵欲结合,亲密无间──在两人的互动中,充满正能量的他俨然成了都铎的心理辅导员。

女导演艾蒂娜(Adina Pintilie)初次拍摄长片,就大胆使用一般新锐导演只敢在短片中实验的手法。全片第一幕是导演本身在摄影机后面的视点,但又在她跟前架上一面镜子,让观众也看到导演本人。镜头切换到萝拉坐着受访,要她进入那个“畏惧触摸”的角色,然后才切入戏剧场面,但又不时跳回访问场景,让萝拉以自己现实中的身份、思维来诠释、思辨角色,也开启自己的心扉。尤其到影片中途,萝拉建议两人对换角色,萝拉跑到摄影机后面,导演坐下受访;在萝拉透过镜头的“窥视下”,导演或许觉得自己也变得赤裸裸,情绪放开了,泪光盈盈,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

让观众“周旋”于镜头内外,既强调又挑战观众对电影媒介的感知(尤其是电影在观众心理上的“偷窥”本质),让观众适时摆脱对剧情的耽溺,对从小到大被教育的道德观念的耽溺,换一个角度重新省思身体对个人的意义。嘿,观众你也在戏里。

我想,若采取以灵魂为本位的思考,则身体既是灵魂与外界互动的桥梁,却又是把自己的灵魂武装起来的防护罩。如何看待肢体的碰触与被碰触?这原本应该是在言语和表情之外,另一种人与人的互动、表达关爱的方式,可这样的意义偏是被情欲、猜忌、文化禁忌或个人阴影所扭曲或压抑了。如何爱人,而不失去自己?

新加坡电影协会将于6月5日晚上9时放映《不要碰我》。详情查询:www.singaporefilmsociety.com/event/touchmen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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