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冷的星 悲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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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事物经常是矛盾一体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由James Gray(占姆斯葛雷)执导的新科幻冒险电影《星际任务》(Ad Astra),就比预料中多一点可看性,又比预料中更令人失望。

过程至上

《星》由Hoyte van Hoytema(霍伊泰凡霍伊泰马)摄影。纵观此人在《星际效应》(Interstellar)、《敦克尔克大行动》(Dunkirk)等大片广受赞誉的手段,《星》极度注重经营或精奇幻丽,或凝重逼人的画面,实为自然不过。

《星》要求观众感受过程,远甚于关心剧情始末。弥漫全片的,是一种永久徘徊在麻木边缘的深度悲哀与逼迫感,这一氛围是《星》的全部精髓——正因为是“全部”,所以令人失望。耐着性子,看了两个多小时,看到最后只见主角简简单单地化解了危机,轻描淡写地敞开心房,获得精神重生,观众不免会欲求不满,嘟着嘴巴咕哝:“吓?就这样?”

说有“多一点可看性”,是因为片中的那份逼迫感,加上了一阵阵的凶险和残酷,确实让观众的血压不时保持在飙升临界点。且不论月球表面的夺命追逐,主角一度在太空中飘入毫无回应的遇难太空船(太空冒险片看多了,总会知道出现这种情况时,里头肯定没好事!),主观镜头层层深入,带我们看到一个接一个空荡荡的房室,连尸骸也没有,观众就已经紧张得不得了。像什么呢?像独自走夜路,不知道转入下一个巷口会看到什么鬼怪。

然而,这类内容终究做得太少太单薄。《星》讲述太空探险团队远赴太阳系外围寻觅外星生物的踪迹,不知为何竟失联十几年,一直到地球发生重大危机,军方才不得不派遣当年队长的儿子(罗伊)深入太空,试图联络上他的父亲。这样的故事完全可以在几个关键点上多作发挥,多几下像样的曲折或“遇难——解难”的段子,既不稀释整体艺术性而又可借机丰富精神内涵和娱乐性。本片偏偏不走这个路子。

片名的“ad astra”是拉丁文,意思是“前往众星”;我们倘若将其字母重新排列一下,却可组合出“a sad art”(一种悲哀的艺术)。眼前的《星》恰恰即是以近乎纯艺术性的感性刻画方式,沉溺于一介男子的内心悲冷(或者有如民国时期梁遇春所谓的“‘失掉了悲哀’的悲哀”),将它与宇宙星空的悲冷互相叠合。仅此而已。

逼出来的冷

担任本片主角罗伊的Brad Pitt(布莱德毕特),大抵是一个我们较少见到的Brad Pitt。其终日沉郁悠悠,近似他在《奇幻逆缘》(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饰演的浪迹天涯的“老”青年;其永远暗自伤感压抑,心灵脆弱而又永远看似绝不崩溃,以及泰山崩于前而不惊,淡定过人,则有以过之。

这个罗伊的淡定不仅过人,而且达到了非人或超人的境界。这一特质在剧中是他之所以为顶尖太空人的优点,是他在一而再的危机中赖以生存的关键,但同时也令我们感到不寒而栗,配合着整个大环境对他非人化的逼迫。

不间断的心理评估和其他的种种细节告诉我们:罗伊的冷静镇定是被体制和当下的遭遇逼出来的。他的危机,有一部分是非人化的体制所带来的。剧中稍微触及了人类集体劣根性往外伸展的问题,且对国际上视人命为草芥的资源争夺战有所反映。这一切,原本应该进一步隐隐深化,多加针砭的契机,大可为本片开出更广阔的眼界,而不是自甘为一个失怙男子自我救赎的抒情小史。

冷静归冷静,罗伊好在还会适时地任由感性战胜理性,不动声色地反抗体制,带来对大家都最好的结果。体制需要这样的人,而不是只有一味顺从的机器人;但这样的人又必须自我非人化来配合系统,才能深入其中发挥抗命的优良作用。刚才说过世间的事物经常是矛盾一体的,看《星》要看出这点味道,才算值回票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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