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娜:我的蝶豆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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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眼

是什么时候开始,马六甲的娘惹们将马来人的蓝花饭和华人的粽子混种成蓝花粽,或许吧,这也反映了土生华人的生活经历与体验。

突然间蝶豆花在台湾就爆红了。那精心炮制的,在粉红、浅紫、靛蓝间渐层式变幻着色彩的蝶豆梦幻饮品,叫大家集体陶醉一番。懂得寻找商机的业者,闻风而至,将借来的梦幻移植本土。就不知这股风风火火的梦幻蝶豆风在新加坡可吹得起?

蝶豆花其实属于南洋植物,曾经,新加坡也没少见蝶豆摇曳的花影,可城市化之后,蝶豆花少了生长的环境,到了现在也真的如梦如幻了。

我与蝶豆花的缘分总是蜻蜓点水,却在不同的旅途中不经意间邂逅。

第一次懂得蝶豆花是在曼谷郊外的安帕瓦水上市场。微雨的午后,游人如织的水上市场依然熙熙攘攘,逛累了,坐在河岸边的木屋小馆,在远处吹来的微风中兀自发呆,无所事事间,看到邻座有人喝着粉紫色的冷饮。对我而言,那带着浅红的粉紫色,还真诱惑眼球,忍不住问服务员,那是什么饮料,服务员写了Butterfly Pea两字。蝴蝶豆?这名字也和饮品的淡紫色一样引人遐思。可到底是什么呢?那时其实并不知道。我后来也要了那紫色饮料,味道淡淡的,清甜中带着些许青柠檬味。

回到曼谷,在一家专卖香草与健康食品的小店看到一包包紫蓝色的干花,塑料包装上就印着Butterfly Pea,那时才知道,安帕瓦河岸边的紫色冷饮,原来是来自晒干的蝶豆花。

有一回在槟城偶遇马来人称为Nasi Kerabu的传统特色米饭蓝花饭,见识了马来米饭文化在椰浆饭、黄姜饭、番茄饭之外的另一种滋味。餐馆服务员说的,蓝色的米饭用了一种马来文叫“bunga telang”的花儿染色。吃着蓝白相间的米饭,混搭着黄瓜丝、包菜丝、炒香的椰丝,炸脆的小鱼和鸡翅,还吃出米饭中一丝香茅味。

后来上网查了资料,恍然大悟于“bunga telang”就是首次邂逅于泰国的蝶豆花,华人称为蓝花,源自马来西亚东海岸,尤其是吉兰丹一带。

曾经有一个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对花馔有了好奇,特地找来南宋林洪所撰《山家清供》食谱,里面十数道花馔,印象特别深刻的两道和米饭有关。一道记下菊花入饭的做法,另一道梅粥,正如其名,以梅花熬粥。菊花饭称为“金饭”,取材紫茎黄色菊花的花瓣,以甘草汤和盐焯过,等米饭稍熟,再把菊花花瓣放进饭里一起煮。当时看了这食谱,想象着米饭煮成菊黄色是什么样子,竟有几分跃跃欲试,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忙忙碌碌中,渐渐也就淡忘了。

看到邻国的马来人以蝶豆花瓣将米饭煮成天空蓝,不禁想起《山家清供》里宋人林洪记录下的菊花饭。隔着遥远的时空,两者之间却有相似处,都是以花入饭。原来花馔也是一种生活巧思与文化,不同国度不同种族各有自己的花馔文化。可不论是金饭或梅粥,似乎早已消失在华人的饮食文化中,要不是载入《山家清供》,也许已经没人知晓。

有一年到了马六甲,在街边小店吃到蓝色的娘惹粽,欣喜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卖粽子的老太太说,那叫蓝花粽,蓝中带白的粽子是用蝶豆花汁浸泡糯米煮成。

因为馅料里的糖冬瓜,舌尖上的蓝花粽,少了咸香,多了甜香,伴着糯米滑滑的口感,增值一般,感觉特别好。是什么时候开始,马六甲的娘惹们将马来人的蓝花饭和华人的粽子混种成蓝花粽,或许吧,这也反映了土生华人的生活经历与体验。

有一回,无意间在饭局里提起蓝花饭,一位朋友在饭桌上说起,小时候她家屋外篱笆上就盘绕着蓝花,花朵绽放时,那一朵朵蓝中带紫的花儿,真像一只只蓝色的蝴蝶,十分好看。朋友特别怀念起小时候祖母做的蓝花咖椰糕,那是一种滋味清新,用糯米做的糕点,吃的时候配搭着咖椰,口感清新中带着咖椰香,对她而言,那有蓝花染色的糕点是属于儿时的,是渐行渐远,却深烙脑中的童年记忆。

因为餐饮业者的巧思与商机,多年来默默无闻却遍布南洋的蝶豆花突然红翻了天,我因此也来凑热闹,从零碎的记忆里,拼凑出多年来走过的蝶豆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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