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宏墨:上山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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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住家附近有一群人,夜夜都在组屋底层谈天说地。好几次经过他们身边,飘过耳际的话语来去都是一种模样。我不能说这是对或错,正如他们也许不明白我为何独来独往不愿停下脚步与他们把臂共欢;他们看我孤伶,我为他们如此虚度时光而感到可惜。不管谁对谁错,我们都会有同样的结局,也许稍微能分别的是,谁会走得明白和从容,谁会走得慌张又不甘心。

少年时代追崇的是一种好勇斗狠的江湖生活,朋友之间聚在一块谈的都是前辈们的英雄史。凭着血气蛮劲初时还挺得意于有望成为一方人物,混着混着却慢慢发现,现实与武侠小说里的情节其实非常遥远;比试胆量的方法竟然是挑战路过甘榜无冤无仇的路人;义气的指标是你能为所有的弟兄行事,不管他是否站在道义这一边。

这种认识让自己迷茫了好一阵子:没有朋友结伴显得孤单又寂寞,继续成群招摇又感觉不踏实。我该继续热闹呼喝着日子,还是选择忍受青春的荒凉?没有长辈给我建议,也没有书本可以参考,我经常矛盾得一日孤独一日狂野地试探着生命的底线;忐忑不安又时时内疚地游离于凶悍与友善之间。

拜一次无意的上山体验,才恍然惊觉世间不远处被忽略的美好;随着独自走了几次天涯后,更是清晰地分辨出大世界的勇气与小池塘凶狠层次的高低,所以后来只敬重孤身上路的旅行者,不再痴迷于成群结队的武林霸主。

年少上山与中年行山,体力虽已明显不同,好在的是不急不缓的行程,越是能让人看清山水存让的优雅本质。

前几年看过一则新闻。一个登山女孩,经过了几年的训练,攀越了几个月的山路后,在距离最高峰的500米前竟然放弃攻顶。大多数的人对此都感到莫名其妙,更有甚者认为那是愚蠢的决定。我记得当时读这新闻时,心底对女孩是万二分的敬佩。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上过6000米以上的人就能明白,她的这个决定,绝对需要超凡的大勇气。死有时候不是一件单一考虑的问题,而是你的存活方式,是不是够得上身为子女的一份孝心:女孩是有责任让爱她的人不用为了她的逞强而伤心一辈子的。

与上台下台一样,上得了山,也必要懂得如何从容下山,才算是完整的登山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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