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镭: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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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啼虫鸣风过树加深山林的宁静。回转过头,着实吓了一跳,何时身后来了个人?满地落叶枯枝,怎么阒无丝响?他打着赤脚,轻快如猫蹑步。这是林中住民与自然形成的一种“和谐”关系。朋友打趣形容。他初来山里收集热带观赏鱼时,好几次河边垂钓,回转头,突然一个人,好在心脏不弱。

对于马来半岛的土著,小学时书本上认识的字是“沙盖”,此词含意不敬,官方才定调统称为原住民(Orang Asli)。我们到访的村落,属于耶昆人一族。

面前一尊三个大汉才能环抱的焦树干,像一尊现代雕塑。树木,因需要而砍伐,因需要而焚烧。山里人逐树逐水而居,逐树逐水而为。朋友弟弟收集热带鱼,和村姑娘结合连理。村子,房舍疏落,有些还是搭在树上以防走兽。

刘老弟的岳家很传统,哪棵树结果有望,就往那儿筑巢。问这名耶昆人女婿,岳父母家居哪儿?言说不清楚。但是,若要找丈人,一传话,准找得到。要唤回在外觅食放养的猪只,敲敲树身,母猪带小猪,就会回巢。生活中养成特殊的默契和沟通方式。

这“村子”稍具规模的屋舍,村长的浮脚楼算是了。一般屋子,纯是个空间,煮食卧眠,全在一块,村长的住处,多了个厨房。我们上门来打扰时,只见一只小猴子吮着奶瓶,壮娃娃陪着玩,妈妈在一旁缝衣服。拿起相机,小猴子吓着了,临逃之际,不忘把奶瓶交回给娃娃。这是他们家不请自来的猢狲。

原住民世代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外力的影响避不了。早在抗共时期,政府便有计划统合他们,更不用说各类奔来的经济作业力量。林子里废弃的树屋不少。但部分人家仍保有迁徙习惯,有时官家出动直升机,也未必轻易探测到他们的所在——当然,这里说的是从前的情况。

择地而食,猎食仍是方式。以为随着时代改变,猎手难寻了。他们找来一位村人,长筒一吹,针箭疾飞刺在一棵我们指之为靶的树干上。至于猎获,人们仍保有共享传统。

多年后再路过那一片山林,村子已不知何处。想来林内林外之人,彼此呀大地一方土,犹如枝上两片叶。谁人关心,一对叶子,毗邻沐阳浴雨实乃栖枝一脉呢?一叶落了一叶知秋,人生只不过谁是先飘落的一片叶子。

@ 1992

叶一左

辞枝

右一叶

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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