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认字,有边读边,部首横竖各有蹊跷,虽不中亦不远矣,比如把烛念成“火虫”,像是一只兀自发光的生物,忽明忽暗随风飘摇,无声无息地燃烧,最后蜡炬成灰,其实是飞到別处去了。长大后才了然“火虫”的意境,虽然只是小孩子出神般的臆想,但也符合造字的古旨,旧时以麻为芯,样子像蜎蜎的虫子,点亮了蠢蠢欲动的会意。
东西拆开来比较好理解,记忆何尝不也是如此?一熠一熠的,也像是一个发光的生物。从前老家古厝常停电,奇怪都发生在晚上,一来整个地方马上陷入黑暗之中,空气弥漫骚然不安的气氛,邻居阿嫂阿伯正在看报纸看电视的,当然就破口大骂,纷纷匆忙搜索蜡烛的藏处。挪出杂物,搬动桌椅,拉开抽屉,总有哪一家的锅碗瓢盆摔落,乒呤乓啷似乎乱成一团,不过却是一种世俗的喧哗,一时半刻找不到蜡烛,全家大小还会吵闹一番。
可是,慢慢的又会安静下来,大家点亮了蜡烛,面面相觑,那一刻火光照耀,人性微微晃动的轮廓,投射在生活的月黑风高,当下霎时忘记了适才的慌乱,心中反而萌起一丝感激之情。这么一个停电的夜晚,天花板和墙壁的斑驳破败,仿佛蒙上一波浪漫的晕影,日子无论如何苦闷,总算还模糊得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