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果:白茶秋月的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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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之后,我才察觉自己下意识是如此执着于一尘不染的净白,秋月如霜,山茶如雪,不都干净得如同还在城楼里倚着栏杆穿过风廊的我们?

老友们都晓得,我的记性最靠不住。我的记忆都是零零星星的画面,碎片似地东拼西凑,很少能线性地按时间的循序与逻辑,把遥远的岁月梳理得清晰无误。例如我记得班上曾经动手制作的大型布条,上面写着大大的“没得顶”,然那是高一或是高二的活动,就有点模糊了;又比如我们曾在义卖会上设立了手工纪念品摊位,招牌写着“小木屋”,然活动是配合什么节庆或项目,我则完全毫无印象;又比如,我们高中的校园传统,学生理事会每届必然搭建古色古香的城门,然开城门的仪式是应农历新年抑或中秋月光会,我竟无从肯定。

我的记忆储存的原来都只是形象立体的画面,这或许与我喜欢画画有一定关联吧?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反倒是记得牢靠。当年我们暂寄的临时校舍,在原有的中学部面向操场的地面层,辟为学生讨论区forum,环境非常通风,有位老同学就直接音译成“风廊”,形象十足,那习习微风三十多年了,依然在我脑海徐徐轻拂。

那天一早收到老友转发的一张旧照,是两名身着中学校服的女生在某一届的城门前留影,透过敞开的城门可见后方校园独特典雅的雕栏。老友写着:卡在硬邦邦、冷冰冰的会议当中,忽然收到照片,有想哭的感觉。

这偶然转发的老照片,唤起我们的兴致,断断续续聊起城中岁月,不想都是前尘往事了。当年我们出了城门,仿佛从此就离开了年少最后的堡垒,正式迈开青年矫健的步伐,那么的迫不及待,不是忘了回头而是不曾想过回首,就大步踩入了红尘,扬起滚滚的风与尘雾且义无反顾地决然前进。

那的确是无须回头的岁月,一切都只须勇往直前,前方总有太多的风景,恨不得能一口气全都看遍,直到我们真的走得够远了,太远了,似乎明白了疲惫,也学会了眷恋,才在不经意间回过头一看,而城门早已找不到了,堡垒的轮廓也都已模糊了。

不都是这样吗?我们不知不觉间就走得足够遥远了,才想起应该回一回头。只是所有的回首,都像是在看着他人的故事,无论多么的精彩,仿佛都与自己毫无关系了。

以我这等强说愁的个性,应该曾在暂寄的临时城楼里,看过至少一回的明月。我们那一批的明月,洒下的清辉注定无缘映照那一排排古朴典雅的雕栏。因为当时的雕栏都留驻危楼里,却也没想到也就从此化为了历史的印记。或许这也就是老友想哭的原由吧?只是我都忘了,当年有谁曾痴痴地陪我守候着没有雕栏的明月,而我们都聊了些什么惨绿的美丽与哀愁。

老友早已是职场上魄力十足的老手,却在百忙中因偶然收到城门的旧照,而感动得想哭。收到她转发的简讯时,我觉得她那一刻的感动,瞬间就让她找回了当初17岁的自己。她建议我说不妨考虑画一画、写一写雕栏与城门。再过一天就是2020年的中秋。本想好好画一幅当年城中曾守候的月光,无奈近来实在忙得近乎抓狂,改而临时画了白茶秋月的小图。

完成了之后,我才察觉自己下意识是如此执着于一尘不染的净白,秋月如霜,山茶如雪,不都干净得如同还在城楼里倚着栏杆穿过风廊的我们?

谨以此文送给所有当年一同匆匆出了城又匆匆入了尘的老友们,我们都曾经拥有白茶秋月一般的纯净年少,无论我们而今都已走了多长的路途,去了多远的天涯,但愿我们回头时还是能看到那一轮皎洁的清辉,高挂你我心田里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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