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是要兴致勃勃地迎来每一天，就算那是疫情下的天空。就算那样的勇敢、自信与希望有些愚蠢、不可理喻。
欧洲冠病疫情在步入冬天以后愈发严重。杉的大学尽管远程授课，同学们仍时时聚会，还一大班人一起出发到瑞典北端追北极光。
回来以后，杉感冒发热，喉咙发痒不舒服。她带了新加坡中医好友为她配置的丸药到国外，在好友指示下服药，一个多星期后便基本复原，并没有病得特别严重，甚至比往常感冒的症状轻微。
前两天她和同学到斯德哥尔摩老城区逛街，走进香水店，居然发现自己什么味道都闻不到，和冠病的其中一项指标性症状吻合。哈佛大学的研究就说，失去嗅觉是判断冠病的一大指标，比其他病毒感染造成相同症状的可能性大了27倍！
杉在香水店里不知如何是好，她说从来没有因感冒而丧失嗅觉，而且鼻子不塞，没有其他感冒症状，居然把点在手腕的香水摆到鼻子边一丝味道都没有！她猛然意识到冠病在欧洲真是无所不在，许多人无症状但其实被感染，大家传来传去，所谓的染病人数一点都不准确，真正的数目恐怕一倍不止。尤其年轻人，一点伤风感冒通通不以为意，甚至不和家人朋友说，也不看医生。
就这样，身处欧洲冠病重灾区的杉猜测自己可能糊里糊涂中招了。后来她说，宿舍同层同学已经有至少20%确诊！
想当初，疫情开始在欧美肆虐，许多新加坡朋友们的孩子纷纷回国。看到教育部呼吁海外留学生回国的讯息，我也犹豫不决。关心杉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来电话来短信，“要胁”我要把杉接回家。
当时我和在巴黎的杉、威灵顿的秦，视讯讨论多天。每天关注疫情发展，关注海外学生回国消息，关注各国关卡政策不断变化，关注新航和各个往返欧洲新加坡的航班不断减少……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
杉在这种时候表现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也表现了很大的对自己负责的精神。她和妹妹两人一起说服了我，让她继续待在欧洲，说会格外小心，也会学习努力保护自己。我们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一一列出，她斩钉截铁地为自己做了决定。
话虽如此，全球各处封城之时，那种面对灾难的感受还是很强烈。杉几乎天天待在巴黎家中，两个星期才出门采购一次。每一次出门都如临大敌。杉穿上长裤长袖和雨衣，再加上手套墨镜和口罩，造型诡异。她还把酒精喷剂和一壶温盐水摆在门边，放下首轮采购品后立马为自己和货品全部消毒，灌几口盐水，然后出门做第二轮采购。出门前、回家更衣洗澡消毒以后，她都会给我拨通视频报平安，说一路无人，一切顺利。
现在科技无所不能。因为担心她，她首次出门时我甚至在手机上步步追踪，看她的小蓝点在地图上一点点移动，直到她回家才重重舒一口气。
8月份欧洲疫情似乎减缓，杉也生活得比较轻松，准备启程去斯德哥尔摩。
去到斯德哥尔摩，巴黎的疫情就因为城市重新开放，患病人数开始不断飙升。我们一边庆幸杉已经离开巴黎，一边也担心几乎无人戴口罩的斯德哥尔摩疫情加剧。
当你身边的朋友都正常生活，你也必须正常运作，否则就会被疏离在朋友圈外。而且斯德哥尔摩没有冠病疫情的紧张气氛，如果你一个人紧张兮兮，会让大家很不解、很无语。杉的一群好友是德国人和法国人，一起做饭、烧烤、露营、野餐、划船……生活照过照美好。你很难对她说：请你避开大家！
宿舍有人感冒病得严重，躲在房间自我隔离。室友们轮流在他门口摆食物，暗中替他紧张。杉说这个室友后来做了冠病检测。有一天杉在公共厨房碰到他，他很郑重其事地对杉说：我没有冠病哦，检测结果是阴性。
根据权威科学杂志《自然》新出炉的报道，感染冠病的人五个当中有一个全无症状，而这也不过是初步预测。染病全无症状对染病者自然是好事，对他人肯定不是。而这种病症的不确定性，病情轻重的极端分布，让这个病难以捉摸；更让很多人不晓得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杉说前不久，巴黎台湾同学会有人分享消息，一个当护理的女孩过世了……女孩早前还在面簿上分享在医院工作的境况，有一天却说自己染病，大哭不已。同学会的友人都安慰她，说她年轻健康必定没事。没想到几天后，传来她病重入院的消息，同学会友人让大家为女孩祈祷。结果，年轻的女孩还是这样走了……
生命如此不可预测，仿佛有它不可回避的轨迹。让人唏嘘。
共7800人死亡的瑞典，国王和总理这两天坦诚瑞典防疫失败。瑞典王子和亲自到医院当护理的王妃纷纷感染冠病。在法国，总统也中招了。
但视频那边，我知道杉在一个氛围很不一样的世界里。身为东亚人，要理解那个世界的思维很难。杉的法国女友感冒，冠病检测结果还没出炉，她认识才几个月的德国男友全程陪伴，给她做饭倒水、日夜照料，仿佛置生死于度外。
或许是这样子的：世界再乱，生命再脆弱，它就是要勇敢、满怀自信与希望地朝前走。生命就是要兴致勃勃地迎来每一天，就算那是疫情下的天空。就算那样的勇敢、自信与希望有些愚蠢、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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