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娇: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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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婚礼上为一对新人致辞祝福。信息是以“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做结束,来描绘我对这对新人的认识。起初我还犹豫,考虑这帖诗的凄迷背景,是否适合这欢庆的场合,也因此反复斟酌了好久。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会众对佳偶如同浦苇与磐石,坚守盟约的比喻,还相当喜欢。

几天后,远方传来友人离婚的消息。这是近期第几则劳燕分飞的音信了?我的心情从婚礼的开心,霎时间掉入低谷,情绪如同踩在沙滩的脚印,迅疾陷落。人的情感自古以来千丝万缕,身为局外人的我,只把双耳放在友人的伤口,不赞一词,屏息聆听;深怕我话语不慎,触及某种酸楚和哀伤。然而,从头到尾不停抹泪的,竟是自己。

人们爱引用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极为动人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来表达渴望人间的情谊,停留在刚认识的美好。平凡如我,只能在自己的短文《同船渡》里说:“真爱,要持守;真情,要永久”。从相遇到相许,自然要相爱持守,但能永久的,就是用一辈子去建立的深切相知。有了春夏的相知,那么秋冬的相伴,就不会是空洞的相对,而是一种相惜和相依。

已故恩师与丈夫的鹣鲽深情,彼此的目光是追随着对方的身影。犹记得上最后一堂课,患有末期癌症的恩师走进讲堂,为坐在轮椅上,同是患癌的丈夫送药,看着他服下。整个过程,妻子没说一句话。为夫的,仿佛看穿“万众瞩目”下的妻子有点腼腆,就替她解围似地说: “There's no escaping from my obdurate nurse.” (“我无法逃离我的顽固护士”)。在泛起的一片笑声中,我深感那股如胶如漆,温润却不炽烈的情意,是任何病魔都不能折磨殆尽的。

父亲辞世那年,恰巧是与母亲结婚40年的红宝石婚纪念。好多年前,在一次主日聚会结束后,父亲牵着母亲的手,缓缓步出教堂。在另一个角落的我望着双亲的背影,身旁的少年,突然转过来,一脸甜蜜地说:“So sweet! 我老了,也要牵太太的手!”我从没听过父母用承诺去爱,却目睹他们用一生去实践。我看到呵护,顾惜和责任。相知,也是此生在似锦的繁华中,无怨的同甘共苦。

执手相惜,就是一起,将人生各个阶段的风景看尽,把五味杂陈尝尽。在发现对方的“坏”,也看清自己的“歹”。夫欠下的债,妻替他还;妻脾气失控,夫体谅宽容。给予对方包容和原谅时,自己也常低头。因此,每一对夫妻,都是撰写员,写着其精彩独“家”的故事,无论悲或喜都蕴含着生命寓言,发人深省。

偕老相依,就是当孩子们都去追赶他们的幸福,两老依旧每日牵手散步。年轻时那“如初见”的怦然心动,已化成一种别有情致的爱了。

能执手偕老,不是对方曾经有多美丽和帅气,而是对方耗尽此生,为你美丽、为你帅气。


笔心:每一对夫妻,都是撰写员,写着其精彩独“家”的故事,无论悲或喜都蕴含着生命寓言,发人深省。——郑海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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