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设计师到艺术家 王景生致力于对话

长达30年的时间,王景生在欧美时尚界享有极高声誉。现今,他投入丝织艺术创作,包括带佛教色彩的创作。
长达30年的时间,王景生在欧美时尚界享有极高声誉。现今,他投入丝织艺术创作,包括带佛教色彩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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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30年的时间,王景生在欧美时尚界享有极高声誉。他的客户包括戴安娜王妃、肯特公爵夫人、女星苏珊·乔治等。

现今,他投入丝织艺术创作,包括带佛教色彩的创作。

王景生致力于艺术的人生见解和创作理念,包括佛理与世俗的对话,时尚与人文的对话,传统技艺与视觉艺术的对话。

以为上世纪70年代即在英国伦敦发展时尚事业的王景生(Benny Ong)说起英文时,会是一口考克尼腔,但眼前已蜕变为丝织艺术家的他质朴亲切,如邻居家的长辈,他精神矍铄、思维敏捷,不像67岁的人。言谈间流露一丝英式幽默,他几乎没有严肃神情,自始至终面带笑意。

他在The Private Museum的个展现场,接受《联合早报》专访,畅谈他穿越时尚,投身艺术的人生见解和创作理念。

经由工作发现佛教

这是王景生第五个大型丝织艺术个展,名为“Benny Ong: Walking the Thought”的展览,以佛首和佛身为主要图案,以丝绸和硬纱混合编织的20余幅壁挂艺术品。王景生说,这些作品代表着他灵性的求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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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生举办第五个大型丝织艺术个展。(龙国雄摄)

展厅内空调送风,微微抖动着挂轴,金丝编织的佛面熠熠生辉,仿佛有了表情。

王景生直言:“我与佛理的相遇与信仰无关。”王景生来自一个信仰佛教的家庭,读书时念的是基督教学校。

王景生说,要让自己相信一些事情,必须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我发现正念禅修跟我在设计工作中所需要的聚精会神、思绪梳整,几乎是同样的原理,冥想和设计的过程也相似——设计工作工序繁琐,设计师必须理清思绪,确定目标后才能从事设计,这是我当设计师时持续进行、周而复始的创意程序。所以,我经由工作发现佛教,而不是有谁告诉我该相信什么。”

生活中时时处处存在着假想、假设、假说,究竟是否为假象,王景生认为须先实践,再论证。“我不会告诉别人要相信我说的什么话,或者要相信我在作品中表达的某个概念,希望每个人经由践行,得到自己的认知。”

照顾好自己才有灵感

认知这种东西听起来是哲学性很深刻的,“浮华”如时尚,也是王景生获取认知的重要途径。

当年他还是伦敦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学生,他常售卖自己的设计作品来筹措学费。

“交货前有一天我脑袋一片空白,怎么那么空呢?我想,清醒着折磨自己没用,不如就去睡觉。”王景生回忆起还是大学生时的一段经历。

第二天一醒来,所有的灵感都来了!他说这不是如何唤醒灵感的问题,是心态问题。“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这架机器。”他指了指躯干和头部说:“如果你身体里有灵感,你怎样都会有;如果没有灵感,再怎么挂虑也没用。自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是永远不缺灵感的,前提是我得照顾好自己的这架机器,这架机器便是我的头脑和身体。头脑能给我想法,身体能将想法付诸行动,道理就这么简单,这就是展名‘Walking the Thought’的含义。”

为戴妃定制服装

满腹哲理与省思的王景生,让人几乎快遗忘了作为本地第一代设计师的他,70到90年代在时尚界取得空前成功,不仅本地名号响亮,也是国际上最知名的新加坡设计师之一,他于1977年在英国推出个人品牌The Ong,很快被英国两大高级百货Harrods和Selfridges引进售卖,也在美国的Barneys、Saks等精品店上架。

长达30年,王景生在欧美享有极高声誉。他的名人定制客户包括:戴安娜王妃、肯特公爵夫人、约旦王后、音乐剧名伶伊莲·佩姬(Elaine Paige)及70年代女星苏珊·乔治(Susan George)等。

昨天(8月31日)戴妃逝世满20周年,国家地理频道日前制播的纪录片“Diana: In Her Own Words”,又勾起世人对这位王妃的遐思。

王景生在戴妃生前曾与之见面,为她定制。

王景生当时的名号是新加坡出生的英国设计师,与其他四位英伦设计师齐名为“五位顶尖英国设计师”,戴妃婚后应“Vogue”杂志之邀,拍摄身着五位设计师作品的专题。

“她来我办公室前,王室先打电话知会我。她本人的确是一个美丽、高挑、羞怯,穿10号标准女装的女士。”王景生说:“给她端了一杯英国茶,为她试穿是相当简单的,她将我每件作品都穿出风格。我那次见到她,她刚成为快乐的新娘,还没遇到接踵而至的那么多忧愁和难题。我相信我也是幸运的,在她最好最美最幸福的年华中见到她。”

事实上,那次量身定制后,戴妃也在不同场合穿过王景生的设计。

江青是“时尚偶像”

随时光流逝的,是佳人容颜,也是潮流风尚。不过,王景生提了有趣的一点:此刻正大热的“街头服饰”(streetwear),70年代早已有之,名称虽相同,概念却迥异。

“基本上,20岁初头的年轻人穿的衣服统称为街头服饰,这不是个新名词。但70年代的街头服饰偏长,又有很多花的元素,我就是那个时代的街头服饰设计师。”王景生说:“80年代的女性流行穿裤装,因女性在职场和商业环境中日益活跃。作为设计师,我不大喜欢太过结构性的东西,感觉不自由。”

他自由起来,是很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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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生以往的女装作品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受访者提供)

2008年北京奥运开幕期间,王景生受邀为北京饭店设计制服。奥运赛事期间,国际奥委会委员食宿于北京饭店。被赋予毫无限制的设计自由,王景生为北京饭店的服务员设计出很有话题性的整体造型——他让所有人都戴上黑框眼镜,剪成齐耳短发,服饰则尝试还原1974年起中国妇女普遍穿的,类似于男士“中山装”的女士“国服”——即使不看照片,这样的装扮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江青。

“所以,在饭店里跑前跑后伺候大家的是一个个‘小江青’,哈哈。”王景生回想起那段设计经历,大感愉悦:“当然那时没有人知道我设计北京饭店那套制服的‘缪斯’是江青。不管江青在中国是不是禁忌,反正不是我的禁忌,她是个时尚偶像(Icon),任何人都可以是时尚偶像。”讲着讲着,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不禁惋叹:如果王景生仍从事时尚设计,那我们该看到多有趣的服装?

人生到一个阶段该进化

而今,他早已终结自己的时尚设计生意,投入丝织艺术创作,他说:“除非是逼着我,我才会设计。即使设计出来,还得另找别人去缝制,我没有人力和资源来制作了。”

会否觉得藏起耀眼的设计才华很可惜?

王景生言谈中没有任何不舍:“不会,不会,这是我的一种进化,毕竟我在时尚设计领域已太久。我也想跟很多从事创意的人说,人生到了一个阶段,是可以也应该进化的。”

他的这番说法从一个层面揭示出某些传统行业的凋敝之态。比如与时尚设计息息相关的缝纫行业,王景生问:“现在谁会到学校里学习缝纫?”记者也疑惑:“新加坡目前有专门教授缝纫技术的学校吗?”

王景生说:“一点也没错!你看,有些行业已后继无人,这是‘夕阳产业’的表征,至少我自己的时尚设计在此刻的新加坡是无以为继的。”

但他爱的是布料,是丝织品,这是时尚设计的根本。于是,他的创意之路转向丝质艺术创作,不是绝处逢生,而是水到渠成。“没有布料,就没有时尚,布料高于时尚。我想回到手工编织的布料上,重新审视原始布料,与织工匠人对话,为布料寻找新的艺术生命。布料,不一定要以服装的形态存在。我跟这些匠人说:让我们编织出一首新歌,让新一代的人来聆听。传统编织技艺确实是一种细腻艺术,表现方式须随时代一起进步,作品须要让年轻人欣赏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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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生与东南亚国家传统织工匠人合作,将工艺转化成艺术。(受访者提供)

王景生跟泰国、老挝、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的织工匠人合作十几年,他们全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编织者。“女人纺线,男人染色,是很传统很悠久的生计,也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或文化上的坚持,他们以编织营生来养家,来维持村庄或部落的发展。我跟他们一起工作,让他们的技艺化为当代艺术作品,让传统技艺与现代艺术对话。”

这才发现,王景生一直致力于构建的与其说“艺术”,不如说是“对话”。

佛理与世俗的对话,时尚与人文的对话,传统技艺与视觉艺术的对话。

王景生每天也与90岁的父母“对话”。他笑说:“我生活的重心是照顾一双父母。时间被切割了,事情变琐碎,但如我所说的,我毫无挂虑,日子怎样都能过下去。你只消问自己:‘我今日有没有做到最好?’若答案是肯定的,就心安理得活下去。”

Benny Ong: Walking the Thought

日期:已开始,至9月24日

时间:星期一至五,上午10时至晚上7时;星期六、日,上午11时至下午5时

地点:The Private Museum

地址:51 Waterloo Str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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