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对谈 传统音乐的创新

鼎艺团多年来委托各地作曲家创作华乐室内乐作品,为这个编制累积曲目。(档案照)
鼎艺团多年来委托各地作曲家创作华乐室内乐作品,为这个编制累积曲目。(档案照)

字体大小:

陈宇昕(以下简称“陈”):康淇是科研出身,接触南音前参与不少流行作品编曲工作。国峻学二胡出身,后来加入杨秀桃音乐学院与美国皮博迪音乐学院系统学习作曲。这样的经历对你们的创作观念有怎样的影响?

黄康淇(以下简称“黄”):我之前在新加坡科技研究局(ASTAR)从事纳米摩擦学研究,两年前辞职,现在全职做音乐。和湘灵的合作从2008年开始。我的钢琴只有八级,也玩吉他,到校园做普及音乐的工作,也录过一些带有正能量民谣风的专辑。

冯国峻(以下简称“冯”):我的第一首曲子,是在滨海“异想天开”系列,对象是小学生,介绍华乐,那时我们跟南洋理工学院动画系合作,写了30分钟的音乐剧场,这个项目到今天还在做。我一开始写曲都是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和声就写进去。我到杨秀桃接触正规和声学,开始觉得我是不是错了?那时我向作曲家沃森(Eric Watson)请教,他说:为什么只有一种方法呢?为什么不能把自己想的与学院学到的结合到一起?所以后来我也听爵士、流行音乐。斯特拉文斯基(Stravinsky)说过,好作曲家会借东西,非常好的作曲家会偷东西。

黄:我觉得每个人对某件事有热忱,不一定要接受正规训练,而是回顾自己的经历,然后去专注做一些事情。比如用研究科学的角度去看音乐,和声是频率的倍数,有和谐与不和谐,这帮助我创作。乔布斯(Steve Jobs)说的:把所有点连接起来。

冯:没有人一出生就会音乐,创作来自生活经验。

黄:从科学角度来说,流行音乐,要在3分钟内甚至1分钟内吸引听众,创作的时候就要如此设计,形成一种规律。传统音乐则要以静态、旋律铺陈来设计。

冯:西方作曲也很讲究黄金比例,像贝多芬,有一个起承转合的规律,“转”的时候,就是最高潮。

传统会限制创新?

陈:湘灵和鼎艺提供了平台,为它们创作时,你们如何守住传统,如何创新?这其中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底线吗?

黄:我想创新、交融必从本原开始。南音很朴素,是静态的形式,因此不能花哨不能太壮丽。南音的历史太浩瀚了,我必须一面创作一面学习,只能抓住感觉,用科学分析。我的底线是,要记得回归静态。一种方式是根据主旋律,加入四个主要乐器以外的华乐乐器或其他民族音乐元素。另一种比较夸张的方式是,我选一段比较朗朗上口的旋律,不断变化,但精神上是尊重,对文化和形式的尊重。

20180426_lifestyle_music_2_Medium.jpg
黄康淇(左)以科研态度分析传统音乐,冯国峻则从来不为创作设限。

冯:我不觉得被限制。鼎艺的乐手很年轻,勇于尝试,有时会失败,但大家一起磨合。有时候想做不同民族音乐参杂的音乐,就要深入去了解,才能借用这些元素。

陈:民族性音乐难免对主流而言带有异国风情,加之华乐发展借鉴西方模型,你们认为这是健康的发展吗?

冯:这是全球化的现象,我们都跑不掉,每种音乐都会相互融合,不仅仅是华乐如此,西方音乐也一样。我知道美国一些作曲家对亚洲文化很感兴趣,写出一些“仿佛中东”的音乐,中东音乐家看了很不以为然。但我们在新加坡,这就是我们的环境,色彩斑斓,不应该也不必抗拒。以湘灵为例,传统南音外,也有很现代的做法,这是好事,重要的是传达南音的理念。

黄:我和湘灵的蔡维镖老师讨论,其实南音也有理论,笼统来说与西方相近,只是没有仔细记载和系统研究。要能表现传统之美,得融入一些新鲜的东西去加强它,而不是改变它。

考虑创作的长久性

陈:近年政府积极资助,观众也大力支持,本地作曲家写出许多新作品,但这些作品会不会只演一次就结束生命?

冯:我觉得没这样的现象。可能是我比较幸运,为鼎艺和新加坡华乐团创作的都有再演。

黄:我参与创作的《启程》,湘灵欧洲巡演时演了几次,之后的《九歌》也都有重演机会。

冯:我想创作时要考虑长久性,比如滨海的“异想天开”,我们就建议缩小规模,之后可以带到社区表演。也会考虑如果要搬到外国,要有怎样的准备或如何修改。其实华乐就是缺乏作品,西洋乐团每年如果只演奏巴哈和贝多芬都没问题,但华乐团这个编制只有50年历史,鼎艺这样的室内乐团历史就更短了。

20180426_lifestyle_music_1_Medium.jpg
湘灵音乐社《九歌》以音乐剧方式展现南音迷人魅力。(档案照)

黄:南音有很多传统的乐章,我做的就是从那里去开拓。我只有10年经验,但南音有千年历史,我得小心翼翼,多交流,这过程让我变得谦虚,这是学音乐最大的收获。

冯:投入越久,越觉得自己无知和不足。

黄:但不要因而变得胆小。

陈:好作品该具备怎样的条件?

冯:如果好作品有标准,那我们就能好好过活了。我记得勃拉姆斯会销毁不满意的作品,我们往往只看到大师级人物的重要作品,却忽略了他们也经历过失败之作。

黄:许环良曾说过,我们会觉得70年代的流行经典很好,其实是因为不好的被淘汰了。所以现在创作时,只要忠实对待自己,感性理性结合,就行了。

陈:你觉得现在的评论与反馈足够帮助作曲家进步吗?

黄:现在有来自媒体和观众的反馈,但学术性的分析却比较缺乏。

乐手反应是最佳反馈

冯:最好的反馈,是在排练时,看乐手的表情就知道了。如果有人脸臭,我会问他有什么地方不顺?如果他说作品很难但是有效果,我就不换。如果说不太顺,我们就探讨,我往往会学到新的东西。在小型乐队,彼此相识,大家有各自想表达的,我认为音乐是活的,音乐有二度创作的空间。

黄:好乐手会把创作弄得更有色彩。刚开始和湘灵合作,乐手一开始只是照着谱子弹,后来磨合了,就能找到对的感觉。

冯:我们很幸运,大家都是多年合作,有时创作时还会自然而然为乐手量身定制。

LIKE我们的官方脸书网页以获取更多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