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披绿草 艺术辟新路

前卫华乐组合“仨”的 夫妻档谢其龙和谢卓颖 一路扶持,坚守艺术岗 位,在顾及现实考量的 同时不忘音乐初衷。 (陈来福摄)
前卫华乐组合“仨”的 夫妻档谢其龙和谢卓颖 一路扶持,坚守艺术岗 位,在顾及现实考量的 同时不忘音乐初衷。 (陈来福摄)

字体大小:

新加坡国际艺术节和华语电影节已在上周四和周五拉开帷幕,带来多场优质艺术表演。为满足更多艺术工作者的表演场地需求,政府去年宣布将在滨海艺术中心水滨增添一座中型剧院。

上述例子显示,一度被戏称“文化沙漠”的新加坡已逐渐蜕变,艺术硬体设施不断提升,艺术活动更是百花争鸣。

不过,2017年新加坡文化数据显示,2014年至2016年的本地艺术文化领域总就业人数逐年减少,每年跌幅介于2.6至3.2%。

到底老一辈“艺术不能当饭吃”说法还成立吗?

本期《大特写》邀来老中青三代艺术界人士,探讨艺术工作的苦与乐。

‘仨’创办人:创新成了‘绊脚石’

“我们玩华族乐器,但创作听来不像典型华乐。成立最初面对的困难在于,很难跟别人介绍我们是谁、曲风为何。”

前卫华乐组合“仨”创办人谢其龙(36岁)和谢卓颖(31岁)夫妇在位于月眠艺术中心(Goodman Arts Centre)的工作室受访时,身穿简约的灰黑素色调,流露出与音乐风格一样的前卫和个性。

20180430_news_yishu05_Large.jpg
月眠艺术中心是本地其中一个孕育不少艺术家的摇篮,不少艺术家在艺术之家计划下获得租金津贴,于中心内租用工作室。(宋慧纯摄)

两人自小学习华乐,会多种乐器和创作。谢其龙擅吹笛子,拥有上海音乐学院笛子演奏硕士学位。谢卓颖爱弹古筝,拥有香港中文大学音乐硕士学位,目前在国立教育学院攻读博士学位,研究18岁及以下幼儿对声音认知的课题。

两人在2011年成立“仨”,以传统华乐演绎曲风多元、具现代感的前卫乐曲,也会在国际艺术节与马来音乐组合NADA、视觉艺术家郑祥光合作呈献跨界艺术演出。

如此风格鲜明的演出丰富了本地的艺术创作类别,但创新也成了艺术道路上的“绊脚石”。

谢卓颖说:“政府在决定是否要给予空间和资助时,会先看你创作的是怎样的艺术。我们必须极力争取存在于本地艺术界的价值,以争取我们所要的空间。”

两人过去受惠于国家艺术理事会孵化计划(Incubation Scheme),入行首三年租用工作室时获得租金津贴,目前受惠于艺术之家计划(Arts Housing Scheme)和种子计划赞助(Seed Grant),工作室租金和经营费用享有艺理会津贴。

国家艺术理事会网站显示,本地至今有超过60个艺术组织或个人在上述计划下于34个地点设立工作室,包括艺苑公司旗下的阿里哇艺术中心、史丹福艺术中心等。

谢其龙说,长期以来,某种艺术必须先在世界舞台上获得认同,已存在于艺术界,才能在新加坡获得认同,流行音乐也是如此。

他说,一般人多数只晓得新加坡华乐团等主流华乐演奏的风格。他在上海音乐学院攻读硕士时也曾因在演出中带进贝斯手、键盘手融入爵士风格,一度被认为“不是传统”。

幸亏当时的系主任在国外受过训练,认为上述创作风格是该被允许的。

“当我们为了演出去找赞助人时,他们会觉得我们演奏的不是华乐,听不懂所以不愿支持。这也就是为何我们考虑不同等级的创作。如果只做我们想做的,就只能在国外生存。”

他举例,新加坡国际艺术节的演出适合艺术鉴赏能力较成熟的观众,但他们也接商演或“艺放邻里”等邻里艺术表演工作。

秉着对音乐的执着,夫妻俩一直怀抱着华乐,演奏反映强烈自我风格的创作,多年来在平衡现实与梦想间拔河。

谢其龙不讳言,也曾在追梦路上经历演出亏钱,不知下一餐有没有着落的日子。

“演出亏了3万元,你要去那里找钱填补?这些都是很现实的考量。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心境要很坚强,要肯吃苦和冒险。身旁会有很多声音告诉你不同意见,但听与否,就在于你。”

20180430_news_yishu01_Large.jpg
拉萨尔艺术学院院长史蒂夫·迪克逊。(拉萨尔艺术学院提供)

全职艺术课程学生增加

国家艺术理事会数据显示,艺理会每年收到约150份到180份奖学金申请。

数据也显示,就读本地艺术专业文凭课程的全职学生入学人数,从2010年的3637名增至前年的5460名,大学艺术学士课程的全职学生入学人数也从2010年的1165名增至前年的1638名,显示越来越多本地年轻人在求学过程中展现对艺术的热忱。

拉萨尔艺术学院院长史蒂夫·迪克逊(Steve Dixon)认为,该院的教育素质能媲美欧美一些最好的艺术学府,艺术专科教育也越来越被广泛接受。新加坡此时的艺术版图正是艺术家追求艺术事业发展的最好时机。

他透露,申请到拉萨尔就读的本地学生逐年增加,完全与本地人口增长放缓的趋势恰恰相反。

不过,尽管年轻艺术爱好者热情不减,各类艺术节越办越多,数据仍显示不少艺术工作者选择在过去几年离开艺术界。

史蒂夫·迪克逊说,本地目前的艺文界百花齐放,蓬勃发展,但也给艺术家带来挑战,在争取观众方面带来竞争。

“值得欣慰的是,本地观众群也一直在成长。与以往相比,艺术活动目前更受到公众欢迎。”

他说,拉萨尔的国际声誉逐年稳定提升,与其他学府竞争时处于强而有力的位置,一直继续吸收最优秀的本地学生加入。

艺理会则指出,艺理会奖学金并非衡量本地青年是否有兴趣追求艺术的最好标杆,很多人就算没申请奖学金,也照样发展艺术事业。

艺理会颁发的奖学金有很具体的目的,每年都列出优先考量的事项,探讨业内有哪些需求。

20180430_news_yishu03_Large.jpg
青年画家王洁怡希望未来能在国际和本地舞台发光发热,追求她热爱的艺术。(受访者提供)

23岁画家王洁怡  夺英国年轻艺术家奖

青年画家王洁怡挥笔刻画的摩洛哥屋顶,让她上个月荣获英国著名的Lynn Painter-Stainers年轻艺术家奖。

23岁的王洁怡是英国伦敦大学斯莱德美术学院硕士生,就读于绘画(painting)部。

她对绘画的兴趣源自一名邻居,儿时向这名业余水彩画家学画,后来开始学铅笔素描和水彩风景画,慢慢培养兴趣与日后的专长。

王洁怡是南华中学校友,课业和课外表现都亮眼,求学时期就深知自己要什么,大学时就开始为购买优质材料制定储蓄计划。

为了大学毕业作品,她可以连续几个月每天不眠不休,几乎每天花十几小时在校内作画。

她未来打算从事全职艺术工作。她说:“家人的支持给了我追梦的勇气和推动力。因为这样,我觉得没什么是绝对的失败,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切都是学习的过程。”

不担心念艺术   女儿会‘没饭吃’

新加坡艺术学院除了传授艺术知识与技能,也教授其他科目,让学生有能力选择其他的事业发展道路。家长刘诗旋因此不担心女儿刘礼齐念艺术会“没饭吃”。

二胡演奏者刘礼齐(19岁)是新加坡艺术学院(SOTA)的毕业生,继承了父母刘诗旋(47岁)和林素敏(47岁)对二胡演奏的兴趣,未来希望到国大杨秀桃音乐学院主修创作(composition)。

刘诗旋说:“多数家长会想把孩子和其他医学、工程、会计等专业毕业的孩子作比较,但我认为,孩子应该先要对自己做的事有热忱。”

林素敏认为,孩子如果有才华和热忱,就不要逼他们从事别的行业,不然最后可能只会表现平庸。

实践剧场艺术总监郭践红受访时说:“家长的想法也必须改变。如果经济上不需要孩子养家,你希望孩子快乐,就该聆听孩子,与他们展开对话。”

实践剧场目前的22名全职工作者中半数是90后。郭践红说,这或许和过去相比相对乐观,但对她而言,重点不是入行,而是能否留守。

“现在的剧场薪资和其他大学生初入职场的薪资已相差不大,几乎可以媲美……重点是,你是不是很想要这个东西?你可以不顾一切阻碍,死心塌地去追求吗?”

29岁吴秉明   黏土捏出未来

自认不是念书的料,O水准预考几乎科科不及格,青年不气馁,在父母支持下坚持艺术梦,一捏、一弄、一转,在水与黏土间转出独特的未来。

吴秉明(29岁)个子不高,平时在陶艺室内工作时扎着小马尾,十足艺术家范儿。

他目前是拉萨尔艺术学院硕士班学生,也是甘榜格南民众俱乐部陶艺课导师。

20180430_news_yishu04_Small.jpg
吴秉明的作品“Pulse”获得母校英国诺维奇艺术大学的肯定,日后希望担任全职艺术工作者。(诺维奇艺术大学提供)

从母校英国诺维奇艺术大学毕业回新前,他的陶艺作品“Pulse”已获2015年全校艺术奖项肯定,囊括Bishop’s Art Priz至高荣誉。

看似顺利的艺术逐梦之旅,背后藏着父母无私的爱、导师毫无保留的分享。

吴秉明说:“我中学时成绩不理想,唯独中三时一幅玫瑰画作拿到好成绩。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拿到好成绩,一直都无法忘记。”

他透露,中四预考时的最佳六科成绩(L1R5)为40多分,达不到理工学院的入学门槛。

有一天,父亲问他即将毕业了,以后想做什么。他当时说:“我想到南洋艺术学院念艺术。”

父亲当时就告诉他,以他当时的成绩,无法报考艺术系。

他因此发愤图强,在O水准考到18分的最佳五科成绩(L1R4),符合报考南洋艺术学院的标准。他在南艺主修满分平均分4分的绘画主修时,还考到3.82高分。

南艺的导师刘伟仁更带着吴秉明走入陶艺界,去年底病逝的陶艺家林华俊也给了吴秉明很多机会,带着他参展,教会他许多事。

吴秉明感激在心,计划硕士毕业后全职从事陶艺,包括教学和制作陶艺玩具。

“养活自己其实不难,有地方住、三餐温饱、能缴付账单,这不是遥不可及的。让这一切变得困难的是对奢华人生的追求。”

但他认为,若追求过高档生活,艺术或许不是他该走的路。

聚舞坊创意总监:好作品需时间酝酿

艺术工作者希望政府提供资助时减少设限,给予更多酝酿优质作品的资源与时间,也提供专业艺术家更多专业演出平台。

聚舞坊当代艺团创意总监蔡适吉(36岁)刚结束华族舞剧《如斯如切》的演出工作,对获得许多正面回响备感欣慰。

但她指出,因为经验和人脉有限,很多这类优质作品在演出一次后就无法重演,或稍微改良后带到世界各地演出,这是很可惜的。

她说,在本地,要得到资助就必须证明舞团很活跃。就聚舞坊而言,每两三个月就需创作新作品其实是很“压榨式”的运作方式。

20180430_news_yishu02_Small.jpg
聚舞坊当代艺团创意总监蔡适吉刚结束华族舞剧《如斯如切》的演出工作,对获得许多正面回响备感欣慰。(档案照)

“好作品需要时间酝酿。尽管在本地艺术环境中活得不是很灿烂,但我们也因爱艺术才继续下来,希望奠定好的基础让下一代走得更远。”

蔡适吉其实理解政府在批准资助时的指导原则,也赞同需要指导原则,但她也希望,政府可考虑深入了解每个团体的特质和潜力,给予更合适的帮助。如果关键绩效指标(KPI)不设得那么紧,无需艺团在这方面下功夫争取资助,就能有更多时间孕育好作品。

新加坡少儿爱乐交响乐团创办人兼主席李粉德(64岁)则说,若希望艺术圈发展得更好,艺理会可考虑搜集所有专业艺术家的资料,资助并培养他们。就算在邻里社区搞艺术活动,也应拨款让专业艺术家去做,才能提升本地艺术水平。

新加坡专业剧场董事会成员之一陈全来(60多岁)则表示,戏剧表演不能光靠票房来维持,也需要企业赞助。

除了面对许多艺文团体在争取赞助时的竞争,陈全来也透露,很多公司其实有意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但和医疗等领域相比,艺术并非他们首要的关注领域,因此必须花更多时间去说服企业。

LIKE我们的官方脸书网页以获取更多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