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娜:来自南印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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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印度总叫我想起我喜爱的黄姜饭:强烈的食物色泽,粒粒分明的米饭质感,具印度美食特质的辛香。近年来,国际舞台上来自南印度的女子,予我同样的感觉。

经过跌宕起伏的计票过程,美国选举终于在众声喧哗下尘埃落定,这次选出的新任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中文名贺锦丽)既是美国史上首位女性副总统,也是首位具印度血统的副总统,其受注目的程度自不在话下。

最初注意到哈里斯,是去年初她宣布角逐2020年白宫竞选活动。哈里斯特别选在马丁·路德·金遇刺纪念日当天宣布参选,她后来告诉媒体,之所以选在这天,除了纪念这位民权运动领袖,同时也谨记“进步是历经一番牺牲奋斗争取来的。”

我是在读了资料后才知道,卡玛拉·哈里斯曾公开说了,她怀念自己在成长过程中,父母带着她参与民权游行的童年往事。她的父母都是19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的活跃分子,可父母在她7岁那年离异了,哈里斯可说由母亲诗雅马拉·高普兰(Shyamala Gopalan)带大。

读着哈里斯的资料,我对她那已经去世的母亲高普兰渐渐也感好奇。高普兰为两个女儿取名别具心思地借鉴了印度神话中的Kamala与Maya:大女儿“卡玛拉”意指莲花;小女儿“玛雅”意思是幻化。哈里斯也在自传中说了莲花在印度文化中的重要的意义,“莲花生长在水下,花朵浮在水面上,而根则牢固地扎在水底。”而高普兰从印度神话为自己的女儿取名,除了提醒女儿“不要忘记自己的文化身份”,也因为她相信,“崇拜女神的文化造就了强大的女性。”

高普兰来自南印度科罗曼德尔海岸的马德拉斯(现称真奈),19岁到美国留学,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博士学位,成了乳癌研究专家。高普兰也灌输给女儿们维权主义和女权主义。哈里斯在自传中,回忆起母亲高普兰的坚强和独立,包括她勇于追求爱情,抗拒包办婚姻。

我也想起了另一位来自南印度的女子阿兰达蒂·洛伊(Arundhati Roy),多年前读了她获得全美国图书奖、英国布克奖的小说《微物之神》(The God of Small Things),读的时候不时为作家那交织着史事、家事、阶级冲突、社会矛盾、爱情悲剧等书写元素,优美中带着哀伤的叙事氛围触动心弦。

印度是一个种姓间、男女间充满压迫与不平等的国度。阿兰达蒂·洛伊以小说人物的遭遇写出了印度女性的生存困境。故事发生在印度南部喀拉拉邦的一座小镇,主角是失婚的阿慕与她的一对双胞胎子女艾斯沙和瑞海儿。

阿慕的父亲虽是留学西方的学者,在家里却动辄对妻子拳打脚踢。阿慕由于急于脱离家暴成性的父亲,很草率地嫁给了认识不久的前夫,无奈遇人不淑,有严重酗酒倾向的前夫为了讨好白人上司,以保住饭碗,竟要妻子出卖肉体,阿慕忍无可忍下,带着双胞胎子女回娘家,在亲人门的白眼下生活。

小说的核心故事说了阿慕离婚后与儿时玩伴维鲁沙重逢,心灵寂寞压抑的她与维鲁沙日久生情,可维鲁沙的贱民阶级使到两人间有一道难于跨越的阶级鸿沟,两人的恋情被发现后,阿慕不容于家族,维鲁沙被打死。年少无知的艾斯沙和瑞海儿也因为目睹这出悲剧,导致年幼的心灵受到了创伤。

《微物之神》其实远远不只是一个种姓逾越的爱情悲剧,阿兰达蒂·洛伊以繁复瑰丽的叙事手法与情节,直面印度社会百孔千疮的制度与习俗。小说问世不久就在洛伊的家乡喀拉拉邦成了“禁书”,罪名是“有伤风化”。洛伊不甘心作品被禁而上诉,可案子一拖再拖,前后拖了几年才撤销禁令。书中引起“众”怒的地方其实是小说家对种姓制度不留情面的批评与讽刺。

洛伊在当年的国际文坛以《微物之神》一鸣惊人后,并没有在文学大奖的光环下继续写小说,而是转身以公共知识分子的形象出现,持续多年投入社会运动,旗帜鲜明的反帝国主义、反战、反核、反种族歧视、反性别歧视,她写政论文章,针对印度的政治、社会事件做出犀利的批评,曾经因为长篇评论《更高尚的公益》(The Greater Common Good)在印度掀起轩然大波。洛伊在书中反对政府在印度最大河流之一的讷尔默达河及其支流兴建大小水库。在洛伊看来,水库的兴建是满足少数企业家的用水需求,却使到当地居民丧失居所和生计,文章问世后,印度法院甚至考虑起诉她,认为她蔑视法庭。

今年初,全球冠病疫情暴发不久,我读到了澎湃新闻译介的洛伊针对疫情发表的《“大流行”是一个传送门》,她将这一场流行病比喻为传送门,“一个连接这个世界和下一个世界的门户。”依她所见,我们可以选择拖着残骸从传送门通过,“残骸中装着我们的傲慢、仇恨、贪婪,数据库和沉闷思想,枯萎的河流和污浊的天空。”我们也可以扔下包袱,“轻盈地走过去,准备去想象另一个世界,并准备为它而战斗。”

南印度总叫我想起我喜爱的黄姜饭:强烈的食物色泽,粒粒分明的米饭质感,具印度美食特质的辛香。近年来,国际舞台上来自南印度的女子,予我同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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