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2020:临疫不乱 艺起同行

陈杰孝(台上表演者)参与的多媒体舞蹈演出“Vortice Voyeur”,获艺术领域数码展演津贴支持。(受访者提供)
陈杰孝(台上表演者)参与的多媒体舞蹈演出“Vortice Voyeur”,获艺术领域数码展演津贴支持。(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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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疫情年,依赖演出、展览维生的艺术家与艺术团体深受打击,政府的艺术文化坚韧配套,对艺术界来说可谓及时雨。从积极面看,疫情迫使我们将更多目光转向本土,创造内需,本地视觉艺术家获得更多曝光机会,线上下结合成为主要展览模式。表演艺术界也没陷入“零演出”的窘境,舞团和剧团将舞台搬到演员家中,以直播或预录方式带来数码演出;或在人数受限的剧场环境中,缩小演出规模,走出一条“小而美”路线。今年的音乐会从四下无人的网络直播到不超过50名观众的现场音乐会,明天开始进一步放宽到250人,表演团体都得调整应变。

疫情下多数传统行业惨淡经营,仰赖演出、展览和慈善筹款生存的艺术家与艺术团体更是深受打击。为援助艺术文化行业,政府在4月推出5500万元的艺术文化坚韧配套。其中,艺术领域数码展演津贴通过现金资助艺术家透过数码平台呈献作品,推动本地艺团数码化的进程。艺术领域能力发展计划则用于艺术行业人士的技能提升培训,善用展演空档期,也为未来续足能量。此外,配套也提供场地租用津贴及租金豁免等援助。

数码展演津贴最直接

住在组屋的全职艺术家潘家定疫情期间失去出国展出的机会,自动获得政府长达九个月的自雇人士收入补贴共9000元。据了解,收入较高者、住在较大型房屋或有超过一个房产的艺术家无法获得补助。潘家定也申请到艺理会1万元的艺术数码展演津贴,与互联网设计师共享,推出首个数码画展“我们生命中的日子”。

Ode To Art画廊申请到艺理会1万元艺术数码展演津贴,办了画家洪祝安和林子平的第一个线上个展。业者张静芳说,尽管线上展不如实体展的销售成绩,但是一箭双雕,帮到画廊和艺术家。

新加坡传统艺术中心9月两度申请数码展演津贴都获批准,津贴将用于一场琼剧折子戏专场,一场黄梅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两场演出都将在明年线上首播。

中心创办人兼艺术总监蔡碧霞说,疫情期间中心经历了几个月零收入,当局的津贴和纾困政策是雪中送炭的义举。“在本地搞传统戏曲很难,幸得政府大力扶持。就我们的经验来看,津贴申请难度不大,只须列明创作宗旨、合作人员、制作费用、所需开销等基本信息。”

致力于推动声乐艺术的艺术坊获得最高额度的2万元津贴,策划录制了上下两场各一小时的音乐会“伞内的春天”。在两场音乐会中,共有12名音乐家得以登台。

艺术坊使用展演津贴录制两场线上音乐会,惠及十余名音乐家。(档案照)
艺术坊使用展演津贴录制两场线上音乐会,惠及十余名音乐家。(档案照片)

“政府拨款支持艺术界人士是非常贴心的举措。”艺术坊创办人曹伟珍说:“但是扣除几千元的摄影费用,每位音乐家最后到手里的也只有几百元。”

独立舞蹈艺术工作者陈杰孝也认为,该津贴的2万元顶限有点“一刀切”,应视作品的具体规模和参与人数,在津贴数额上相应调整。

陈杰孝参与的多媒体跨界舞蹈演出“Vortice Voyeur”获批展演津贴后,11月在线上直播。他说:“规模不同的数码作品所需的投入不同,2万元对创作者来说较有限制,据我所知,一些制作公司之间出现削价竞争的现象,这不利于行业良性发展。”

善用低潮期提升技能

华乐新锐力量鼎艺团除了利用数码展演津贴制作跨国合奏视频《炎之舞》外,也在艺术领域能力发展计划下积极提升自我。

鼎艺团总经理吴欣慈透露,由于鼎艺团很多音乐会都涉及多领域艺术融合,因此在计划的支持下,该团演奏家们得到舞蹈老师的指导,还上了公共演讲课程,包括行政人员在内的员工也受惠。

陈杰孝也在艺术领域能力发展计划下接受了培训,但他认为提升艺术相关技能与潜力的课不多,线上授课的方式也值得商榷。“表演艺术因其性质,应以线下课为主,并在空间或人数上做出限制。”

10月中,艺理会在艺术文化坚韧配套下再推出运营津贴,希望缓解运作成本的压力。符合条件的机构将可获得7万5000元或5万元的一次性津贴,数额视机构的规模而定。

德国政府拨出300万欧元购藏约150件艺术品,潘家定则建议新加坡政府拨出两三百万推出全国性购藏艺术品计划,进而支援艺术家的生计。计划可以冠疫为主题,设下购藏每名艺术家作品的1万元顶额及要求,评审团来自艺术领域不同业者,购藏的艺术品得以大规模展出或在政府各部门、民众俱乐部或联络所展示。

潘家定推出首个线上展,展出作品包括《我想握你的手》。(受访者提供)
潘家定推出首个线上展,展出作品包括《我想握你的手》。(受访者提供)

视觉艺术 刺激内需,创造机会

2020年对视觉艺术界来说是最坏的一年,冠病疫情大大打击了艺术家与画廊业者的生计;但也可说是相当好的一年,因为疫情迫使我们将更多目光转向本土,创造内需,本地艺术家获得更多曝光的机会与平台,对艺术生态产生正面影响。这不仅发生在新加坡,也是全球各地大多数艺术界的共同际遇。

以新加坡国家美术馆为例,“马蒂斯与毕加索:朋友,对手”等特展因国际边境封锁取消,该馆转而与新加坡美术馆携手10家独立艺术机构举行大型线上下联展“关于新颖生存方式的提案”,参与的本地艺术家超过170名,阵容浩大。少了名气大的国外大型特展,国家美术馆才有更多档期与空间策展本地作品,让成名与新晋艺术家与策展人得以曝光。

新加坡国家美术馆“关于新颖生存方式的提案”旗下展览“小故障季节中的意义练习” ,让本地艺术家有更多曝光机会,比如崔永坚的祭坛装置《站13010》,思考自然、神灵与科技的关系。(国家美术馆提供)
新加坡国家美术馆“关于新颖生存方式的提案”旗下展览“小故障季节中的意义练习” ,让本地艺术家有更多曝光机会,比如崔永坚的祭坛装置《站13010》,思考自然、神灵与科技的关系。(国家美术馆提供)

明年疫情预料尚未明朗,本土艺术家将继续扮演重要角色。诚如画廊业者许瑞强所言,这是重审本土艺术人才的大好时机,因为他们长期以来处于边缘,需要更多认可。

疫情迫使大型艺博会、拍卖活动与国外展览取消,但并未阻断艺术家通过作品发声,与疫情相关的艺术创作成为主导;也没隔断官方博物馆、美术馆、画廊及艺文机构与艺术爱好者的交流。本地上半年的美术展览改以新颖的线上方式呈献,尤其在阻断措施期间美术馆与画廊按下暂停键长达两个多月(4月7日至6月25日),线上成为展示与分享美术的唯一选项,令国人居家也能欣赏艺术。

线上下结合为主要展览模式

今年艺术家的创作与疫情紧密挂钩,比如杨子扬的自画像反映了疫情下戴口罩的新常态。(档案照)
今年艺术家的创作与疫情紧密挂钩,比如杨子扬的自画像反映了疫情下戴口罩的新常态。(档案照片)

一些艺术家首次试验线上展,一些画廊通过线上办展或录像介绍艺术家作品。适合线上播放的录像艺术得以发展,比如Yeo Workshop在本月办“艺术X行动之二”录像节,业者杨文琪说,数码津贴让画廊可以委托一些艺术家创作,同时提升画廊在数码世界的存在感。

不过,记者浏览的线上展大部分蛮耗神,用鼠标浏览并不顺畅,更重要的是,通过荧幕看艺术,感受不到艺术创作的肌理美感与现场冲击感,实体空间委实有其不可取代的理由。

不过,艺术市场遭重击,实体空间的昂贵成本,藏家买气不高,人流稀少等问题,却导致一些画廊(如Chan+Hori Contemporary)放弃实体空间。有些画廊不办线上展,觉得功效不大。数码艺术要继续发展成熟,科技的先进也很关键。

艺理会的抽样调查发现,85%的调查对象倾向实体展,明年的新加坡艺术周结合线上下形式,以面向更广大观众。疫情尚未过去,结合线上下是解封后下半年的主要展览模式,相信也会延续到明年。

梳理艺术家作品刻不容缓

疫情也迫使国外的美术馆重审馆藏,梳理美术史,官方美术馆会否也投入其中?国家美术馆明年将办独立后六位不同媒介艺术家的联展。随着第二代艺术家年迈,关于他们作品的梳理研究刻不容缓。今年艺术界就送走五位画家刘海宏、张金隆、郑文彬、桂承平和陈城梅。

记者质疑国家美术馆5周年特展“此心安处——张荔英艺术展”华文解说的缺席引发热烈讨论:为何身份多元复杂的艺术家以单语形式呈现,如何看待画家与社群的关系?美术馆在展览用语上怎样让艺术更亲近大众,正如前媒体工作者章星虹所质疑的,这是为新加坡的多语多元形象加分或减分?

国家美术馆特展“此心安处——张荔英艺术展”华文解说的缺席令人思考:美术馆在展览用语上怎样让艺术更亲近大众?(档案照)
国家美术馆特展“此心安处——张荔英艺术展”华文解说的缺席令人思考:美术馆在展览用语上怎样让艺术更亲近大众?(档案照片)

艺文活动疫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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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戏剧 剧场人数受限 演出走“小而美”路线

当我们以为今年表演艺术界因疫情防控限制,将导致“零演出”的窘境时,舞团和剧团却将舞台搬到演员家中,以直播或预录方式带来数码演出;或在人数受限的剧场环境中,缩小演出规模,以单人、双人,或不超过五人的形式,呈献现场演出,走出一条“小而美”路线。

舞人舞团6月底的《纯(e)》,两名舞者在各自家中以Zoom视讯镜头隔空共舞;化生艺术团9月的《珍兽藏室》,舞者们在家中DIY出四个野兽主题舞段;彭魔剧团、剧艺工作坊等剧团也有类似模式。

舞人舞团的《纯(e)》,两舞者在各自家中通过Zoom视讯平台完成合舞。(舞人舞团提供)
舞人舞团的《纯(e)》,两舞者在各自家中通过Zoom视讯平台完成合舞。(舞人舞团提供)

舞人舞团艺术总监郭瑞文说:“不管是居家办公,还是剧场关闭,都是彼时‘当下’发生的事情,而当代舞要探讨的就是人当下的生存状况、精神状况或面临的难题;舞者在自己家的私人空间内带出专业艺术身份,这也是有趣对照。这种演出形式是必要的,当然以长远来看,这些场地肯定是有限制的。”

舞团人多,除表演者外,剩下的团员包括郭瑞文,都按特长分担不同幕后工作,操纵数码科技也难不倒他们。郭瑞文认为数码平台是一个新媒介,而疫情加速了艺术数码化进程。“我们正尝试虚拟实境,看怎么通过数码化,把观众带回剧场。”

有的舞团则把舞蹈电影制作提上日程,比如新典现代舞蹈团年度专场“舞格子”(Dancers' Locker),以及现代舞团RAW Moves的“RawGround: Reference”,都跟专业摄制团队合作,分别推出六部和12部形色各异的舞蹈电影,意图展现现代舞与电影所能碰撞出的新火花。

但有的作品在记者看来,可能跟舞蹈本身并没有非常大的关联,不过这些新作昭示着本地舞蹈界对数码化的试探之心。

小型剧目添亲密意境

另一方面,剧场重开后,因舞台上不戴口罩的演员有人数限制,因此各剧团推出不少单人剧、双人剧。新加坡专业剧场《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野米剧场《女伶候场》、十指帮《窥乌》、Toy肥料厂《并渡》,以及电力站和Access Path Productions合作实验剧《异人国度》等,都是小型剧目。作品虽小,却别有一番亲密意境。

艺术节委托Toy肥料厂制作的《南柯诗旅》是一场线上线下并行的小规模现场演出。(Toy肥料厂提供)
艺术节委托Toy肥料厂制作的《南柯诗旅》是一场线上线下并行的小规模现场演出。(Toy肥料厂提供)

在肥料厂艺术总监吴文德看来,小型剧目反映剧场人的应变和创新。他说,疫情造就当下大环境,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变化。“只要目标明确,即使在规定的条条框框里,我相信依然能给观众带来戏后的余温与快乐。创作者的感官是敏锐的,时刻感知着周遭环境的改变,即使没有疫情干扰,剧场也应不断创新和进步。”

阻断措施期间不少戏剧作品也采录播或直播方式呈献,但吴文德认为线下剧场演出不会被取代。“以录制或直播来演出,为的是让剧场继续下去,保持剧团与社会和观众的联系。”他觉得疫情让剧场人整体提升技能,未来数码科技与现场演出的结合必不可少。

说到戏剧作品的数码化,记者认为今年最值得鼓励的是由李邪、杨君伟、钟达成合作编剧的原创悬疑剧《Body X:㗝呸》,它在线上播出时充分发挥数码制作的灵活性和创新性——有“大舞台”整体的剧情走向,借数码的交互性优势,也在戏中开辟数个“小剧场”;剧终,观众可在特辟的论坛环节中讨论真凶身份,仿佛回到剧场中的演后对谈会。

音乐 音乐家以创意迎击挑战

本月12日晚,新加坡华乐比赛卓越组总决赛首次通过zaobao.sg现场直播,让全世界的华乐爱好者一睹本地华乐新秀之间的高手对决。

期间,有朋友传来短信赞叹:“摄影团队很专业啊,收音也很好!”记者当下颇感五味杂陈,经过这一年的历练,想必各乐团都修炼成视频剪辑和网络直播的资深玩家。

四下无人的音乐会

科技发展不断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包括艺术的表现形式。只是新陈交替间本该有的磨合、沉淀却因流行病的暴发被粗暴地打断,人类被迫在骤然间接受新的生活和工作方式。

鼎艺团总经理吴欣慈仍记得,首次举办线上音乐会时的手忙脚乱,“我们原定在2月8日举办的新春音乐会,因演出前一天突然宣布橙色警戒而取消。当时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硬是在一周内筹备改制成网络直播音乐会,14日情人节那天在线上与观众见面。”

当时人心忐忑,社会被不安的气氛笼罩,一场充满年轻朝气的音乐会为彼时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同一天,新加坡华乐团也推出#DabaoSCO系列,每周五精选早前录制的优质音乐会在网上发布。

齐聚云端的合奏

4月7日开始实施的病毒阻断措施让音乐家们暂别舞台,不过他们也找到属于自己“居家办公”的方式。

#乐来乐宅系列视频由新加坡华乐团的演奏家们自发组织,他们各自在家里录制音乐并剪辑制作成合奏,有的人还一人分饰多角。

该团中阮演奏家饶思铭今年参与录制了不少合奏视频,也意外地收到来自国外的邀约。他和二胡搭档廖璟仪在10月份收到来自美国洛杉矶一间录音棚的邀约,为疫情暴发后好莱坞拍摄的首部电影《鸣鸟》录制了配乐素材。这是新加坡演奏家第一次参与好莱坞的音乐制作。

疫情下玩出新花样

本地青年指挥家黄佳俊指出:“政府一直鼓励艺术团体数码化,所以我们才有了如此丰富多彩的线上节目,这很好。但我认为数码化的内涵,还可以更深入。”

在今年法国新加坡文化节期间,黄佳俊与法国一家古典音乐科技公司合作推出一场音乐比赛。参赛者通过手机应用,利用黄佳俊指挥法国国家交响乐团演奏的《弗朗克D小调交响曲》,录制自己乐器的部分参赛。

黄佳俊指挥法国国家交响乐团,并以此为契机举办数码音乐比赛,让本地音乐家登上国际舞台。(黄佳俊提供)
黄佳俊指挥法国国家交响乐团,并以此为契机举办数码音乐比赛,让本地音乐家登上国际舞台。(黄佳俊提供)

最终,19岁本地小提琴手Naomi Abia Kertonugroho脱颖而出,她将在国际旅行恢复后受邀前往巴黎,与法国国家交响乐团同台演出。

歌剧团体The Opera People原打算在野米剧场演出莫扎特歌剧《依多美尼欧》,在制作人什利达和男高音郑渊智的巧思下,从现场演出改编成电影,这也成为本地首部歌剧电影。

11月,鼎艺团举办了今年第一场现场音乐会。除了不超过50名观众的限制外,乐手之间、乐手和观众之间也须保持安全距离。主办方别出心裁地安排观众坐在黑箱剧场的舞台中央,乐手们则分散在剧场周围,形成一场独特的360度全方位视听体验的音乐会。

鼎艺团在有限空间内把乐手分散到舞台两侧,既遵守了安全距离,又营造了独特的视听体验。(鼎艺团提供)
鼎艺团在有限空间内把乐手分散到舞台两侧,既遵守了安全距离,又营造了独特的视听体验。(鼎艺团提供)

为何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下,还要坚持投入资源、精力去推动艺术?新加坡华乐团行政总监何伟山做出独到的见解:“正是艺术教育所培养的创造力,让我们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可以充满创意地去迎击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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