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全成:摆地摊的老诗人

老诗人杨蒙德的诗集《松竹石庐诗选》。
老诗人杨蒙德的诗集《松竹石庐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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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

我每天都拖着一个书包模样的旅行袋上下班,刚开始时,邻居或同事见了都会笑着问,你要去旅行啊?赶上飞机?我总是要解释,不是不是,快退休了,每天搬点书回家。

那是前年底开始的事。每天搬四五本,一年下来,至少可搬千本,但至今没搬完。刚过去的星期天,我特地搬了十本,但不是搬回家,是搬去牛车水的一个地摊。

卖旧书也卖自己诗集

那天早上,被早报周刊的一篇文章《地摊老人的诗集》吸引住——通常,我总是冲冲地读新闻,为工作做准备,副刊一般先“扫”过,有兴趣的等忙完新闻再慢慢详读——一读,感慨不已,竟差点错过每天乘搭的那趟车,误了上班时间。

83岁的老诗人,为了生活,在牛车水摆地摊,卖旧书也卖自己的诗集。

我发电邮给作者林得楠,告诉他我想找这位自食其力的老诗人,脑海泛起的是另一个老诗人的名字,林独步。

林独步是老报人,1924—27年担任《南洋商报》主编,相当于今日的总编辑,是著名作家,也是新诗发轫期的名诗人。

那是70年代的某一天,我在夜市报摊看到马来西亚出版的《新生活报》,以封面头条,报道林独步坎坷度日的凄凉晚景。这样一位名噪一时的人物,为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我第一次买了这份时人眼中的小报,吃惊地逐字逐句读下去。新闻不仅震撼了也爱写作的我,也震撼了文化圈,当时的商报同仁即刻发动筹款,助老同行度晚年。那时我还没加入报馆,同事如何帮助老报人,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老诗人的凄楚身影却深烙脑海。

得楠很快就复函,给了电话,还附上摆摊地点的照片。我把资料交给采访组,让他们安排采访。签完大版,联系上老诗人,确定他当天会摆摊,便乘地铁去牛车水。尽管有图文指示,我还是在细雨中把牛车水小贩中心给绕了一圈才找到。啊,原来在CK百货的后方。老诗人,人称小黑,不,应是老黑的杨老笑着说,得楠刚刚离开。得楠是给老人送去当天他写的报道,再向老人买了几本书。

爱书人书斋成了书灾

我问杨老身体一向可好,老人家笑着说,一年不如一年啦!问他如何搬运地摊的书——我深知搬书是苦差——杨老说,我搬一些,一些寄放在商店处。问起杨老的诗集,他说,出书不容易,这是他的第一本书。原来还是朋友集资为他出版的。

我跟杨老买十本他刚出版的《松竹石庐诗选》——过去,偶有年轻作者来售书,我都会一买十本送人——当时他仅有两本,其他八本约好下趟再拿。我也把带来的文友送的十本著作,包括黎达材的《杏影作品的启示》,送给他摆卖。杨老翻着书说,杏影是个好人……

告诉杨老我还有很多书可以送给他,但他说他扛不了许多,也无法寄放太多。我猜想是他不好意思多拿。

离开的时候雨还下着。望着雨中老诗人白须飘然的身影,我想到林独步,还想到许许多多爱书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家里书籍多得从直摆变横摆,从书橱到书桌,从茶几到地板,无一不是书。这回加上过去买的留在办公室,还有文友送的,陆续搬回家,书斋已变书灾,也许哪一天也会到闹市摆地摊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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