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笔留香 徘徊生死间———访专栏作家姚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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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进行中

他的日子就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虽然生活夺走了他的健康、他的工作、他的听觉、他的尊严;虽然他可能会再次突然昏迷,但他的笔依然侠骨柔情,未曾向命运屈服求饶。

身体可以败坏,年华可以老去,但意志和心绪却依然健朗如昔,这就是文人风骨,也是专栏作家姚忠在苦苦守护的最后坚持。

姚忠在一生经历无数次逆境,每一次打击都把他推向绝望的边缘,逼他缴械投降,但是他一次又一次找到振作的理由,努力认真地活着。

认识姚忠在超过50年的老友,作家吴韦材曾经那么形容他:“我认识的姚忠在是一个对一切都百分百认真的人……他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仍然在坚持,对生命如此,对创作也如是。”

我到姚忠在家采访那天,他穿着浅蓝色长袖上衣和灰色长裤来迎接我,衣服熨得非常笔挺,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我还没有开口问,他已经把我之前电邮给他的一些问题,书面作答了四页打印出来给我。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那么多身心折腾的情况下,他仍保持微笑,坚守风度,认真回应,确实令人意外。

姚忠在今年2月生日的时候,写了一篇文章,最后一句这么写道:“我必须改变生活,争取快乐。”

虽然受访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病情一再表示悲观,还透露半夜会突然从悲伤中醒来,但从他对待生活,对待受访的认真态度,相信他能坚持活得精彩。

姚忠在时隔25年,又要出版新书了,书名是《红尘好,活着更好》。

没错,他一直抱着“我还活着,活着就要开心”的态度,哪怕包裹在笔挺的外衣里面,只剩一副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孱弱不堪的躯体。

复诊·入院·吃药 与病痛纠缠不清

  • 2017年1月6日,新加坡中央医院进行语言治疗;
  • 2017年1月31日,国家心脏中心检查心脏;
  • 2017年2月7日,国大医院检查消化系统;
  • 2017年2月14日,国家心脏中心检查心脏;
  • 2017年2月21日,新加坡中央医院检查血小板;
  • 2017年3月3日,国大医院专科诊所检查糖尿病……

为了不要误了复诊的时间,姚忠在把今年的医生预约时段输入电脑,整齐地打印出来。旁边还注明妹妹当天会不会陪着去复诊;已经完成的,就在左边打上一个“X”。

一般人的生活规划时间表,不是写上开会时间,就是约会地点,但是对与病魔抗争几十年的姚忠在(66岁)来说,日子就在看病、复诊、入院,以及吃药之间纠缠不清。

姚忠在从小就有遗传性血友病,小学时期拔了一根牙齿流血两个星期不止。

1991年,他被诊断出患上第二期鼻癌;1993年因电疗右耳失聪;2003年,被验出血液中隐藏C型肝炎;2015年相继患上糖尿病和心脏病;去年还患上脑退化。

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不仅消耗了一个原本健康硬朗的身躯,也消磨了一个乐观积极的意志。

这样的生活究竟要怎么进行下去,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每天早上醒来,还能睁开眼睛看到这美好的世界,就是赚到。

“我知道自己老了,许多病菌会突如其来的侵袭我,病菌侵袭我的脑袋,我就患上脑退化,病菌侵袭我的肝脏、心脏、脑部,我就患上肝癌、心脏病和脑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有一天过一天,活着就是。”

2009年,姚忠在从陈振传基金会的岗位上退下来之后,就此被退休了。

目前,他主要是替华文报章写专栏。

写了将近30年,虽然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但他仍然对自己有要求。今年开年的目标,他是这样自我期许的:“在新的一年,我也会紧记好友的话,‘世上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层次,创作出色的文章,心里想写很多东西,但是能力不足,必须下功夫。”

他的生活还没过去,一直在进行中……

活在无声世界——最大的折磨

最享受好歌好音乐的人,有一天突然聋了,从此连高低音都分辨不出,活在一个听不到的世界,对姚忠在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姚忠在不接电话,因为他听不到,无法沟通。

访问他的时候,他的左耳戴着助听器,但很多时候他还是听不清楚我的问题,我需要扯着喉咙来问,后来干脆把问题写在纸上给他看。

访问结束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两边耳朵都有外耳、中耳和内耳之分。

姚忠在的右耳在医治鼻癌的时候被电疗烧伤,1993年右边耳朵的中耳突然失去平衡,天旋地转,过后就聋了。

右耳虽聋了,但他的左耳操作正常,当时还可以靠左耳跟人沟通。2003年,姚忠在遭航空公司裁退,打击非常大,原本健全的左耳,听觉一夜之间迅速下跌,只剩不到一成的听力,只好配戴助听器。

从此,葛兰和李香兰的歌声都成为绝响,哪怕一次也无法听到。珍藏了多年的CD,瞬间成了碍眼的垃圾。

“我勉强听到的曲子是破裂的,歌者悦耳的歌声被隐没,一阵寂静后,会突然传来一阵鼓声,然后又是无声。高音完全听不到,低音偶尔还抓到一点,我很伤心。”

‘马上香’笔名来自发哥电影

因为一部电影,偶然取了一个笔名,读者念念不忘至今。

姚忠在1987年刚开始写专栏的时候,不叫姚忠在,而是取了一个很特别的笔名叫“马上香”。

现在,一些读者还记得他这个笔名,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这个笔名的由来。

原来当年资深报人杜南发邀请姚忠在写专栏,还要他给自己取一个笔名。

刚好那时,电视上正在播映一部由周润发主演的电影,戏里周润发为了讨好女主角,拿着一束花念诗。

他口中念念有词,还说什么花最香,然后突然冒出了一句“马上香”。

姚忠在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对杜南发说:“马上香,笔名就用马上香。”

杜南发一听,也笑出声来。就这样,这个笔名就随着姚忠在的专栏文章,渐渐“走红”。

1991年,姚忠在的好友告诉他,“马上香”广东话有“立刻死”的意思,不吉利,因此才改为“马尚香”。

后来,姚忠在辗转用回真名,但“马上香”这个笔名,至今还在许多读者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

打算卖出珍藏琉璃

姚忠在喜欢收集各国精美的琉璃,收藏了一柜子,但终归要向现实低头,打算卖出心爱的珍藏。

他家里橱柜摆放的琉璃来自芬兰、瑞典、法国和台湾等地,都是他在航空业任职时收购而来的。

“我喜欢像琉璃那样的东西,可以看通看透。心情乱的时候,看了心会静下来。”

但是妹妹不感兴趣,不会欣赏,纵然心里不舍,他也打算卖出去,好过以后妹妹不会打理,浪费珍品。

除了琉璃,姚忠在小时候也对电影画报感兴趣,无师自通,画出精美的电影画报。

“我把全部精力,用来自制广告,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饱饭后立刻开工,画呀画,涂呀涂,涂到不知明天考试。”

姚忠在画的作品,纯粹只为兴趣,从来没有拿来赚钱。

通过他的专栏、电影画报和琉璃珍藏,或许可以一窥姚忠在对“真善美”的执着,以及对生活的追求。

航空领域做出成绩

姚忠在1975年开始涉足航空业,当过销售代表,后来逐渐升迁,曾经风光一时。

姚忠在是南洋大学毕业生,考获政府与行政学士文凭,也曾接受亚太学生领袖计划,跟九位亚太大学毕业生飞到美国交流70天。

此行让他大开眼界,也让他确认自己向往自由飞翔的航空业。他从1975年开始,在几家不同航空公司的销售部任职20多年,也做出了成绩。

“我打开牛车水的团体旅行市场,为公司带来巨额收入,被管理层升级为高级营业代表,还把我从小小的办公桌,调进营业经理专用的经理室。”

他在2003年离开航空业,也曾在广告公司担任中文文案和掌管出版社的中文部,最后在陈振传基金任职,2009年退休。

突然脑退化 忘记如何开电脑

突然患上脑退化,姚忠在最拍忘了回家的路,忘了亲人和朋友。

去年10月下旬,姚忠在晕倒在床上,把妹妹给吓坏了。送进国大医院抢救后,发现他患上脑退化(Dementia),忘记如何开电脑,忘记如何开车,连创作的能力也失去。

整整一个月,姚忠在被失智症折腾,心情非常低落。妹妹赶紧聘请缅甸女佣来照顾他,不让他出门。幸好一个月后,他的记忆力逐渐恢复。

他说脑退化很可怕,说来就来,没法预防。

“我最怕突然忘了回家,忘了我的亲人和朋友,那我这一辈子就白活了。”

姚忠在的朋友本就不多,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近几年,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尘世,我很挂念他们,保留他们的手机号码,希望自己也飘离人间时,失聪的双耳可以恢复听觉,拨打手机电话联络他们。”

与妹妹相依为命

姚忠在最亲的人是妹妹,最放不下的也是妹妹,坚持要为妹妹规划好一切才能安心。

姚忠在这几年来,每一个复诊与体检,几乎都是妹妹陪伴在侧。

妹妹比他小两岁,和他一样单身,两人目前住在一起,相依为命。

幸运的是,妹妹不像他那样,周身顽疾,但妹妹就要退休了,积蓄也不多。

对自己往后的日子,姚忠在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却替唯一的妹妹操心。

他打算“大屋换小屋”,套现一笔钱,让妹妹安享晚年。

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宽裕。专栏的邀约少了,每个星期只有一两个,每个月平均只有500元的稿费,就算加上可领取的公积金,也是捉襟见肘。

文笔潇洒 作品受欢迎

文笔潇洒,见闻广博,姚忠在的杂文深受欢迎,名声不胫而走。

他在航空业拼搏的时候,手中的笔没有停下,事实上,他在航空业的广博见闻,更丰富了他的阅历,精彩了他的文章。

姚忠在1987年开始写专栏,第一篇作品《象人》在《联合早报》刊登后,读者反应热烈,一发不可收拾,《联合晚报》《新明日报》《风采》《女友》《i周刊》等报章杂志的稿约纷至沓来。

他在1991年和1992年也分别出版了《妖孽柳梦兰》和《牡丹风流》等作品。

当时马上香风趣幽默的笔触,风度翩翩的形象,一些读者至今仍记忆犹新,他甚至还曾上过一些电台广播节目和电视综艺节目。

后来,病魔缠身,再加上他在工作上也遭遇一连串打击,创作才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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