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陪月“天使”

在人生关键阶段“放手一博”——决定相信一名陌生人可以照顾好自己和新生宝宝，或许是一些产妇选择聘请陪月妇时的心情写照。

本地艺人洪赐健上个月爆出，聘请的陪月妇疑偷懒，把奶瓶口剪开，让他的新生儿喝下太多奶，导致才一周大的宝宝肺部积奶，得入住加护病房。

由于洪赐健和妻子没有照顾宝宝的经验，这名据称有12年经验的陪月妇是朋友介绍的，因此对她十分信任。

不少产妇在生产后会聘请陪月妇，但要如何确保自己找对人，而陪月中介和陪月妇又如何成功获取顾客的信任？

《联合早报》访问了产妇、陪月妇、陪月中介和培训中心，从不同视角了解这个行业。

坐月时可以冲凉吗？相信这是许多产妇的疑问，而不同陪月妇就有不同答案。一些陪月妇会说“不可以”，因为产妇产后身体虚弱，容易着凉；接受过培训的陪月妇则认为冲凉无妨，只要用温水洗澡并马上擦干身体和头发，就能避免着凉。

照顾坐月妇女和新生婴儿是一门大学问，并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理想的陪月妇？要找那些经过培训的，还是拥有丰富经验的就行？

本地常见的陪月妇主要分两类，一类是受聘于中介公司，另一类是自由身。通过中介找来的陪月妇，一般都接受过中介安排的短期基本培训，当中也不乏有经验者；自由身的陪月妇是否接受过培训则因人而异，她们主要是靠经验和口碑找顾客。

聘请陪月妇一个月的费用介于2000元至3000元。目前当局并没有关于国人聘用陪月妇的数据，但人力部向《联合早报》透露，人力部每年收到约4000份马来西亚籍陪月妇的工作准证申请。去年，在本地出生的宝宝有约3万9000多个，这意味着雇用陪月妇的产妇至少有一成。

康盛医院属下的康盛母婴教育中心（Thomson ParentCraft Centre）目前有约30名全职陪月妇，她们都得接受四天至七天的培训课程，学习如何照顾母子、烹煮月子餐，以及了解中草药知识。陪月妇也得通过体检、对工作有热忱，最终才会被中心录取。康盛母婴教育中心助理主任卢泳芳指出，有些妇女原本有一些没什么根据的传统做法，培训有助纠正这方面的偏差。

康盛医院目前与慈善团体雅乐妇女会（WINGS）合作开办陪月课程。自2009年开办课程的WINGS是本地提供陪月培训的业者之一，学费1550元的五天课程，由竹脚妇幼医院和康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教导如何为产妇和婴儿进行产后护理、准备健康营养的陪月餐，以及处理人际关系与沟通技巧。每年到WINGS上课的妇女约100人，多数年龄超过50岁。其中半数接受培训是为了照顾即将生产的家人，10％至15％是为了当陪月妇，其余是要事先做好准备或学习一门新技能。

在新加坡提供陪月服务但在柔佛设培训中心的Confinement Angels，每年平均培训120名至150名马来西亚籍妇女，最终约六成当上陪月妇。发言人强调，陪月的做法会随着时代改变，经过培训就能掌握最新的做法。不过，沟通等软技能就得看陪月的经验。“我们会教导陪月妇如何跟顾客交谈。有些人可能会毫无顾忌地问起顾客的家庭背景，这会让人不自在。吸取和累积经验后，陪月妇就知道什么能说、应该怎么说。”

对此，育有三名孩子的李慧芸（43岁，法律事务干事）颇有感触。她请的第一位陪月妇煮得一手好菜，带孩子也有一套，但话比较多，影响她休息。由于该陪月妇由家婆找来，尽管付钱的是李慧芸本身，陪月妇却把家婆当雇主，引起不必要的摩擦。

陪月妇的心态与工作态度也非常重要，而这是康盛母婴教育中心陪月妇陈淑金（60岁）认为最关键的因素。她说：“当一个人用心用爱、诚心诚意去照顾妈妈和宝宝时，就不会觉得那么辛苦。当我看到妈妈和宝宝开心健康时，我也会开心，觉得很有满足感。”

陪月妇在本地不受特别管制，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当陪月妇，只有马来西亚籍陪月妇须向人力部申请工作准证。

尽管如此，人力部在处理申请时，并没有对陪月妇的技能设定任何要求。根据人力部网站资料，雇主为陪月妇申请工作准证时得支付一笔税，陪月妇必须是马来西亚人、年龄介于23岁至70岁、在雇主住家工作，但申请条件并不包括陪月妇是否曾经受过培训或有相关经验。

人力部网站只建议雇主让陪月妇接受身体检查，并在雇用期间为陪月妇购买至少1万5000元的医药保险。

没有管制意味着没人来确保陪月妇的服务达到一定标准。如果雇主与陪月妇之间出现问题，也不会有相关当局出面协调。在这种情况下，中介能提供一些帮助，除了可介入调解，必要时也能为产妇换人。康盛母婴教育中心助理主任卢泳芳透露，有时发生问题是因为缺乏沟通，公司身为第三方可尝试调解，陪月妇也能随时拨打热线向公司询问。

尽管如此，卢泳芳认为本地应该管制陪月妇，如此一来业界就能有统一标准，这对各方都有好处。

育有两名年幼孩子的周约吟（32岁，社工）指出，有些陪月妇还采用过时的手法，若规定所有陪月受训会比较好，当局可在处理工作准证申请时执行这项条例。

母亲何曼蒂（32岁，人事部经理）也希望管制陪月妇以保障宝宝和妈妈的安全。“有人管总是比较好，现在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要怎么做，也没有平台警惕其他产妇，不好的陪月妇还会继续为其他产妇服务。”

然而，Confinement Angels发言人则认为要管制陪月妇并不容易，虽然外籍陪月得申请工作准证，但马来西亚人原本就能进入新加坡30天，因此很难执法。再说，产妇有选择的自由，政府很难去制定陪月妇的条件。

虽然本地对陪月妇没有特别管制，但她们还是被制于刑事法。资深律师孙庆发受访时指出：“若陪月妇因疏忽或鲁莽而导致他人受伤等，雇主可以报警，警方调查后若证实她触犯法律，她会受到法律制裁，这跟女佣一样。”

消费者协会自2016年至今收到六起与陪月妇相关的投诉，消费者多数不满陪月妇所提供的服务。消协理事长黎学俊告诉本报，在这种情况下，消费者可选择让消协员工帮他们与陪月中介商洽。他建议顾客先去了解要聘请的陪月妇或机构，例如阅读陪月服务的条件才决定是否要聘请或付钱。

要找陪月妇，产妇一般会先向朋友打听，不过，朋友介绍的并非“品质保证”，有时朋友没碰到问题，自己却碰上了。

何曼蒂就有这种经历。朋友介绍了一名自由身陪月妇给她，由于朋友说她服务没问题，她也觉得自己肯定不会遇到问题。岂料，这名陪月妇手脚非常慢，晚上7时都还没煮好饭，家务也没做，中午还要求一定要睡午觉。

“最让我看不过去的是，当我看到宝宝皮肤偏黄有黄疸症，叫她带宝宝到楼下晒太阳，她却拒绝说要睡午觉。我忍无可忍，五六天后就把她给解雇了。”

何曼蒂事后发现，原来她朋友家中还有一个佣人帮忙做家务，因此陪月妇有足够时间完成任务。她过后临时找了姐姐生产后的陪月妇“梅姐”帮忙，才顺利坐完月子。

何曼蒂引述一句英语俗话“one’s man meat is another man’s poison”（意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算有人觉得她好，另一个可能觉得她没那么好。“每个人都有优缺点，很难说谁好谁不好，而是要看合不合适。”

由于产妇的要求各不相同，她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先征求她们的意见。“我们得尊重母亲，只要不过分，我就遵照母亲的意思做。每个宝宝也不一样，不可能以同样方式照顾所有宝宝，我得看宝宝如何反应，再灵活调整。”

担心找不到好的陪月妇，有些产妇就找家人帮忙坐月，再跟外头订购月子餐。

四个月前生下第一胎的林彦华（23岁），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不请陪月妇。除了家人不习惯有外人住在家中，她也从其他产妇口中听到有关陪月妇的不愉快经历。“如果请了陪月妇，却达不到你的要求，就要去换人，到头来产妇会更累，无法好好休息。”

由于母亲曾帮忙照顾亲戚的宝宝，对于如何抱婴儿或帮婴儿冲凉并不陌生，她决定请母亲帮忙坐月。“我觉得小孩第一个月还容易照顾，每天只是睡觉喝奶，我妈妈还照顾得来。必要时，她也能上网获取相关知识。”

尽管没请陪月妇，但她订购了月子餐，希望在饮食上能有更多选择和足够营养让她养身。

本地目前有约10家公司提供月子餐服务。公司以中药调配各式营养餐，再把食物送上门。订购月子餐的通常是没聘请陪月妇的家庭。

也提供月子餐服务的康盛医院，过去五年来订单增加近一倍。卢泳芳说，这或许是因为有些家庭可能没有额外房间让陪月妇住，或是不喜欢有外人住在家中，所以没聘请陪月妇。订购月子餐能让帮忙坐月的妈妈或家婆有更多时间照顾宝宝，省下买菜和下厨的时间和精力。

月子餐公司Richfood行销总监郭家辉透露，尽管生育率近年来变动不大，公司这10年来订单每年增加一两成。

他指出，以前的女性很多没去工作又很会下厨，因此能为自己的女儿坐月，但如今越来越多妈妈没有下厨或坐月经验，所以选择向外订购月子餐。

他说，订购月子餐的费用会比自己购买食材下厨来得便宜，因为他们大量购买食材，可以压低成本。28天的月子午餐及晚餐配套价格1600多元，每餐菜肴都不同。

陈淑金（60岁）每年只接三四个产妇顾客，为的就是确保服务每名产妇之前都有足够休息。

记者问她为什么选择替中介工作时，她解释，是担心生病时没人能接手，在身体不允许的情况下仍硬着头皮继续，对自己和所照顾的母子都不好。使用中介就没这个问题，若出现状况可找人接手。

在康盛的安排下，她事先还能先与产妇见面沟通。她的叶姓顾客（33岁，营销经理）也喜欢这样的安排。叶妈妈说：“就算朋友介绍对我好，也不一定适合我，因为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能在生产前面对面与陪月嫂沟通，我就能凭感觉知道对方适不适合，过后坐月时也比较安心。”

徐雅梅（58岁）当陪月已有八九年，她本身也为人母亲。来自马来西亚吉隆坡的她，当初先到马来西亚的一家培训中心训练一天，过后就被公司派去服务了。她先后帮不同中介工作，好学的她专门选择难搞的客户来让自己更快上手。

四年后累积不少顾客并建立起口碑时，她决定出来自己做，目前接的客户也有来自英国的。

虽然接受培训的时间少，徐雅梅却不断积极自学。她透露，为了明白同样食物为什么会在不同人身上引起不同反应，她努力寻找答案和不断尝试。

“我的儿子修读免疫与基因学，他告诉我如果要在这个行业发展，一定不能迷信。所以我就努力认识营养、了解人体结构，儿子也跟我分享不少科学知识。当我开始用科学、营养学和经验帮产后妈妈服务调理时，看到了很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