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从疫情反思就业意义

冠病疫情所催生的全世界失业威胁,将迫使各国精英都必须正面迎战。(取自Pixabay)
冠病疫情所催生的全世界失业威胁,将迫使各国精英都必须正面迎战。(取自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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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论 2020年5月11日

美国劳工部上周五公布的数据显示,4月份失业人数增至2050万人,失业率提高约两倍达14.7%,是1930年代世界经济大萧条以来的最高值。白宫经济顾问哈希特评估,5月份的失业率可能攀升至20%,失业情况要到夏季才可能好转。争取在11月竞选连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因此决定尽速结束封城措施,重启经济,即使引发第二波冠病疫情,也不考虑再度封城。

此前的国际主流经济思维认为,全球化产业链最能催生高附加值,然而因为它让国界几乎变得隐形,却也助长了病毒无远弗届的传播。各国为阻断病毒蔓延所实施的封城锁国措施,导致经济熄火,失业率飙升,更多贫弱人口濒临饥饿深渊。经济效益和经济韧性之间的反比关系,刺激了广泛的反思;一味追求效益而忽视风险的全球产业链,显然必须有所改变。基于同样的逻辑,关于就业的本质,恐怕也必须要有深刻的反思。

经济全球化强调效益的最大化,因而出现了世界各国高度分工的现象。同时,为了节约成本,提高利润,实施了诸如零库存的准时制生产方式(简称JIT)、服务和生产外包、零工经济等制度设计,其脆弱性和高风险均因冠病疫情而暴露无遗。发达国家的工业生产能力因资本全球化遭掏空,让这些国家的政府在疫情暴发时,陷入医疗资源匮乏,甚至国家安全仰赖外国入口的窘境。

虽然马克思主义所想象和追求的乌托邦,在20世纪已经遭到普遍质疑,但马克思所揭示的资本逐利而无国界的本质,却准确地描绘了当下的困境。本来,人类从事经济活动,是为了改善人的生存状态;然而,经济活动最终却因资本的扩张冲动而反客为主,让大部分人沦为了资本的工具。马克思的“异化”主张,在疫情所引发的世界性普遍失业现象里,愈加具有启发意义。

就业不仅是人们谋生的手段,更是构成许多人自我身份认同的重要内核。就业除了能养家糊口,也让人生活得有体面、有尊严和有意义。但是,如果从资本的逻辑出发,就业就只剩下了工具性的意义,仅是一种不得已的成本。如果机器人、人工智能可以显著提高生产率,则人工必然要被取代和淘汰。这一大规模失业浪潮的前景,由于疫情的暴发而提前到来,迫使所有社会都必须正视并谋求应对办法。

近些年世界对于不平等现象和环保问题的关注,以及社会主义思潮在发达国家卷土重来,都是针对全球化所造成的严重弊端的反思。一些激进的主张甚至要求给全民派发基本工资,试图解决结构性失业问题。但如前所述,就业不光是生计问题,更牵涉人的根本尊严。所以,如果疫情揭露了经济不能因为盲目追求效益和利润最大化,而无视潜在风险且牺牲韧性,在关键的就业问题上,自然也必须有类似的反省。

一些萌芽的想法,比如美国的反全球化者主张制造业回流,让美国重新工业化,试图恢复更多就业机会的老路,或许还存在诸多争议,但其重视就业的人文关怀,却并非毫无参考价值。此前的资本和股东利益至上的经济假设,经历了冠病疫情的颠覆,显然又来到了理应改变的历史时刻。可是,若以为贫富差距、不平等、环境破坏等威胁人类文明的挑战将迎刃而解,却恐怕失之于简单乐观。历史不是单线发展,天灾人祸所导致的反复,恐怕还有待时间的检验。

无论如何,冠病疫情所催生的全世界失业威胁,将迫使各国精英都必须正面迎战。失业以及伴随而来的饥饿、恐慌及铤而走险的大众心理,意味着既得利益者最后也难以独善其身。当务之急,是寻找新的经济共识,认识到就业不仅仅是经济活动,不仅仅是为了实现生产,来减少就业所面对的异化现象,反思和重构资本跟劳动的关系,让人重新从劳动过程中拾回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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