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2016年总统选举

陈迎竹:惊吓后更需要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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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草根阶层的生计、处境、心理都得不到安顿,国家和区域安全这样的话语所勾勒的“大局”,究竟说的是谁的利益?图的是哪方面的大计?代价由谁买单?

从英国脱欧惊奇到特朗普当选震撼,在“大众的反叛”已经成为世界新浪潮,不再是孤例的今天,全世界的传统政治精英必须认真来一个彻底的反思,反思题目并不刁钻,就是上面一段所述。

连日来,全世界都在消化特朗普当选的事实,美国非主流导演迈克·摩尔半年前提出特朗普必然胜选的五大理由,重新被挖出来疯传,让所有自诩主流的媒体和专家颜面无光。当然,希拉莉在实质选票数方面超越特朗普,其实可以解释为民调的失误并没有那么离谱,错在选举人票制度;但美国人本身的预测如果不能把这一制度的特质纳入考虑,也不能令人信服。

过去几十年被建构起来的全球化论述,由市场经济到国际政治格局,已经成为一种国际社会的共识,年轻一代都视为理所当然。然而近10年的时局越来越让人看清,这个把全球各国绑在一起、原意为“同捞同煲”祸福与共的设计,却成了全球极少数能掌握游戏规则者的登天捷径。因为市场规模的暴增、经济形态偏离生产性质,向资本化的房地产和金融聚集,金融技术的发展,更演变出大量普罗百姓无法理解的虚拟交易模式,终于成为难以收拾的泡沫。这在1990年代初的日本,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经济停滞至今;2008年在美国崩盘则殃及欧洲和亚洲,至今没有恢复元气。

而这一切的一切,受害者都很无辜,有钱投资的血本无归,买房自住的必须穷一生去偿付过高的贷款。至于因经济形态变迁而失业的劳动阶级,以及许多发达国家的边远城镇,在由大城市里的精英塑造的政经结构和话语中,多少年来更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家乡看不到前景,年轻人都离去,没有台面上的政客要来讨论如何重拾城镇与社区的活力,选票长期迷失在政治谎言与惯性思维中。拜社交媒体所赐,英国公投和美国大选前后,诸多的报道得以展现他们的心声,政治主流却依然试图忽视或者忽悠,但这一次却遭到觉醒后不甘心也不顾一切的报复。

是不是全球主流政治圈都刻意忽视这些被抛在后头的人的处境?未必。只是在经济大洪流的滚动中,很多不牢固的家园与人生都要被连根拔起,人畜只得失去赖以安身立命的凭据。但在那前行的大船上杯觥交错、纸醉金迷的精英,却是依据人口分布、经济所得等统计数字,演奏一曲又一曲的政经交响乐,谋划一次又一次的权力争夺战。不够嘹亮的声音,等同默许命运的现状。

华尔街风暴之后,让人看到有所谓“大到不能倒”的资本主义怪兽,在资本市场兴风作浪危害体制的大亨,所面对的刑罚比许多偷窃犯还轻;而背后辜负人民期待、背弃是非道义的,正是主流政党盘根错节的关系。政治制度的缺陷不是由展现民意的机制修补,而是用经济上的贪婪填充,于是与道义渐行渐远,与最大多数人民的利益相忘于江湖。

在新科技的大时代,几个现行体制已经几乎走不下去,必须送加护病房。笔者认为其中一个主要的就是民主制度。

民主制度作为一种政治权力分配的制度,与经济兴衰没有关系,但经常背负经济成败、社会治乱的黑锅。民主制度在政治光谱的涵盖极其广阔,从美国到欧洲左中右的倾向无所不包。然而制度设计必须使得民意得到充分的展现,惟其如此,才能迫使政党必须面面俱到。

本届美国总统大选投票率只有56.9%,历次选举都只在三到五成。欧洲多国、亚洲的日本、韩国、台湾也在五六成左右,甚至出现人民因倦怠而不投票的情况。

强制投票在全世界只有二十几个政体实行,对投票应属权利或义务,应否强制,正反双方都有好几箩筐的道理。笔者始终认为,如果纳税是义务,因为国家需要钱运转,那么运用这笔钱,操纵整个国家机器的政党和政治人物,人民为何没有义务去监督去遴选?参与遴选,参与监督,不仅因为国家是自己的,更因为人民的不参与、不思考,可能影响其他人的幸福。这理应是现代国家国民的基本责任感。

明神宗万历皇帝30年不上朝,那时,国是他家的,你可以说他有权怠政,但历史上没有一个读书人觉得他对。今天,民主国家的人民都相信国家是自己的,却不尽力遴选自己最好的领袖,怎么叫对呢?

政治制度与经济没有直接关系,但政治领袖的能力、智慧与道德,往往能左右经济的发展,如果因为选举制度的失衡、弊端,导致民主的效果大打折扣,急救就是必须的。

近日,美国舆论聚焦希拉莉得票数多于特朗普,却输了选举。选举人票制度的改革曾经被参议院否决,却没有人继续推动,显然是政治人物的怠惰,结果就是对世界的逆袭。

民主制度之外,资本主义的改革其实一直在进行。今天欧洲的资本主义与北美差别极大,正是源于改革思维。北欧的制度举世称羡,是政治人物和全社会不断思考、改进的结果;市场经济、社会制度也是如此。改革需要知识与智慧,但更需要无私的勇气,人民的参与则是第一步。

当生活的愿景已经消失很久,所谓的宏图大计、全球布局,在草根阶级看起来,都只是神话,只等待特朗普那样的勇士来戳穿。民主失灵的答案希拉莉也懂,桑德斯更懂,政党的积习却让她以为可以再次过关。

发达国家被抛弃的人群,终究有机会惊吓全社会乃至全世界,很多落后国家的人民,却连这种机会都没有,只能拥抱无从改革的沉默入梦。

(作者是本报编辑组副主任

tanet@sph.com.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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