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彬:镜头背后的社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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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晓窥语

网络流传一则视频:高速公路上,两位车主激烈地争吵,视频里一位女士持着手机录像,对着其中一位车主渐渐逼近。手机挡在她的面前,镜头虽然小,却有无比的威胁性。

什么时候,镜头成了用以威胁的工具?戏剧盒在2012年的《大卫必佳2.0小人当道》里有一场戏,放映一段网络视频。视频里一个年轻人和中年人的争执场面,被一旁的搭客拍下,只见中年人手持手机,恫言要将年轻人的“恶行”传遍网络――两人的争执影视,在当时点击率颇高。

艺术家安迪·沃荷曾说,未来每个人都能享有15分钟的名气。他的话实现了,但没人想到,今天我们甚至会害怕成为下一个网络“名人”。

害怕别人的镜头对着自己,也许是因为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理他拍下的影像。又或许,我们也很清楚:尽管镜头不会撒谎,人却可以通过处理镜头的方式,制造可信的谎言。

镜头是一种视角,“视角”可解读为“观看”的“角度”,观众在摄影师观看的角度下被牵引。谁执掌镜头,谁就拥有掌握、调控、影响观众思维和判断的能力,或权力。镜头的前后,是权力的差别。

影视对我们的影响也已经根深蒂固,我们轻易认为镜头是全知的,我们抱持这样的思维观看网络视频,往往忘了问:谁在掌握镜头、他如何剪辑影像、他有什么目的和利益,等等。我们也很少处理自己如何处理信息:我是否已经把自己代入摄影者的视角,忘了思考其他人的视角?我是否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视频以外的前因后果?

摄影趋向“多功能多用途”,镜头不仅仅只是记录的工具,也可用来监控、传播、操控。我们非常善于利用镜头捕捉大量的信息,但我们似乎不太清楚,在采集了信息之后,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些信息、处理后要怎么进行传递、怎么才算是妥善的传递方式,等等。

“有多大的权力(power),就有多大的责任”――漫画里的台词渐渐成了这个时代的注脚,因为人人都能轻易掌镜、上网,所以每个人都有极大的权力。但社交媒体要求我们用最快的速度争取最多的目光,我们在传递信息时,于是忘了自己也肩负极大的社会责任。

更有一种思维方式,让越来越多人认为:把拍下的影像公诸于世,正是在尽社会责任。然而网上的信息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拍下的影像不仅传遍全世界,也可以在四五十年后浮现,“一失足成千古恨”或“流芳百世”竟成了真正可能发生的事,我们怎能不严谨对待?

我最近参与幼儿中心“新意元幼源”的活动。中心为了孩子们的结业演出,邀请著名摄影师李欣赏来给孩子和老师们讲解“摄影”。

作为摄影师,李先生执掌镜头的角度不仅独特,更讲究一份真心。他的作品带出了生活中少为人知的人、事、物:他为一房式组屋的老人们拍照,也和他们建立了温暖的情谊;他为临终病人们拍照圆梦;他还教导视障人士摄影,并让他们举办摄影展。视障人士看不见自己拍的照片,我们却从他们的照片感受到他们的世界。

李先生的镜头不仅用来采集信息,更为可贵的是,他的镜头变成了一扇窗。观者有机会透过他开启的一扇扇窗口,进入自身生命体验以外的世界,从而加深观者的生命阔度和厚度。

李先生最后说:“好的照片能够改变观者的想法,能够让观者开始思考。”是的,在处理信息时,我们应该自问:采集的信息能产生什么意义?能做什么用途?能用来改变什么?

如何采集、处理、传达任何信息,是今天每一个社会个体都必须好好思考的事。

(作者是剧场/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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