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昕:年末许一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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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之言

游览深秋的日本九州,一路山景迤逦,红叶黄叶绿叶交驳,再开几个小时的车都没有问题。

第一站我们选择了长崎,从福冈驱车两个小时到原爆平和公园,参观原爆纪念馆,想象1945年8月9日11时02分,人类史上第二次原子弹爆炸摧枯拉朽的可怕;以及随之而来的古巴导弹危机,冷战和后冷战时代。如今特朗普当选,与俄罗斯关系暧昧,又与中国诸多摩擦,后冷战时代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改变,让我这趟原爆纪念馆之旅,有了更深一层的反思。

展览最末是生还者证词,除了长崎当地百姓,还有当时居住在长崎的朝鲜人、洋人,以及盟军战俘,提醒我们,一座城市的覆灭,受害者是何其多元。

还有那么多的后遗症。

我在展览墙的年表上,看到了1937年底下注明“南京占领、大虐杀事件”的大事记,突然有种安慰:原爆纪念馆没有排除南京大屠杀的历史事实啊。旅行期间,正好碰上南京大屠杀公祭,伯父传来中国官方公祭的新闻,感触更深。我当时不知为什么,马上查了南京大屠杀的死亡人数,然后看着长崎原爆的死亡人数,对两个旅伴说:南京大屠杀死的人比原子弹爆炸还要多。

说完,我马上意识到我错了,内疚不已。我竟然深陷量化的泥沼,简单化对比这两个历史事件,脑子里涌现学生时代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时那种几近窒息的感受,还有四年前到靖国神社看见滇缅铁路通车用的第一个火车头时,在体内爆发的违和感。

我该怎么判断和面对这些历史?

类似的苦闷也在今年5月旅行德累斯顿时出现。

那是在二战欧战战场尾声,盟军地毯式轰炸德累斯顿,把整座文化古城夷为平地,那些莫扎特的足迹!而今每座重建的华美地标,背后是一课课历史教训。后来我又在慕尼黑参观了达豪集中营,那是所有集中营的原型,“Arbeit macht frei”(劳动带来自由)。我走进毒气室。

接着我到布拉格的犹太人区参观纪念馆,整栋房子内墙写满名字,那些都是惨遭屠杀的受难者,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对待。

忽然觉得旅游这件事很可怕,我们竟然在消费历史的惨剧。

当然它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也许那种有别于休闲游览的不舒服感觉,正是这些历史悲剧景点所要带给参观者的人性刺痛吧。

让无感的人有感一点。

途中,旅伴问起阿勒颇轰炸。可笑的是旅游期间我没看新闻,完全不知道叙利亚政府军正联合俄罗斯狂轰阿勒颇,要从叛军手中夺回控制权,还爆发了平民无法撤离的危机。或许是因为事件没涉及ISIS,因此受到的关切较小吧,我的群组里竟没有人分享相关新闻,以至于后来很多朋友听到土耳其22岁镇暴警察梅夫吕特·梅尔特·阿尔滕塔什(Mevlut Mert Altintas)刺杀俄罗斯驻土耳其大使时,高呼“不要忘记叙利亚,不要忘记阿勒颇,所有参与这项恶行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时都感到茫然,不知道刺客所指何事。

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人在叙利亚成立战争纪念馆,追悼那些被无辜杀害的百姓,反思仇恨的循环。

今年鲍勃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醒世人,我们曾经有过反战的年代。只不过那些反战歌曲已经不适合21世纪了,我们需要更多作品,用更大的浪潮来抵挡子弹、抵挡残暴、抵挡狼子野心。

(作者是本报记者 yxtan@sph.com.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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