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昕:有些人就是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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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这样一个国度:

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其次是大臣、长官、小官小吏……

有一天,国王想起了三只小猪的故事,惊觉钢筋水泥造的屋子要比木板屋茅草屋坚固美观多了,于是召集大臣讨论。

国王感叹地说,如果京城里都是现代化的房子,那该多好?外国人看了也要赞叹我们的素质,称许我们先进啊。

群臣拍手叫好。

待国王离开,大臣开始发话:我们一定要尽快完成这项计划,首先移除京城里的木板屋茅草屋。

大臣离开了,长官一咬牙大声疾呼:今天就给我把所有木板屋茅草屋给拆了。

长官一离开,小官就带着小公务员出发了。

当晚,木板屋茅草屋的住户正打算睡觉,却迎来一批手持锤子铲子的官员,二话不说就把他们的屋子拆了……

其实这不用太多想象,类似的事情也经常发生,见怪不怪。

北京驱逐低端人口或可看作一例。当局势在必行,那些住在“违例建筑”里头的租户完全没有转圜余地,成为双重受害者。其实责任更多在房东、发展商(以及那些长期默许“违例建筑”兴建与存在的官员),房客却在拆迁行动中成了炮灰,流离失所,拿不回已交的租金,还丢了工作。

更荒腔走板的是,人权艺术家华涌因大量拍摄报道,结果被当局以“纠众干扰交通”刑事拘留,19日取保候审。华涌以“魔幻”形容自己一个月来的拍摄与潜逃的经历。

“低端人口”甚至也成了敏感词被屏蔽。

权力不对等的官僚主义,容易产生执行灾难。行政系统应该向下放权,适当的放权能让执行者灵活处理。当权力不对等,下级不敢甚至无法向上级反映实情,所有计划无法按照现实需求做出相应调整,再伟大的理想也只能沦为僵化的牢笼,折磨所有执行者与受影响的每个个体。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也不难找到这样的例子,像是1958年“土法炼钢”的时候,一项决议出炉,命令一层层下来,每家每户把窗框、铁铲、锅子全送到炉子里熔成废铁,一个时代就这样被融化掉,更别说之后饿死千万人的三年饥荒了。

至于命令一层层传达的过程,经常有加码的现象。一个屏蔽词出现的过程很可能是这样的:大臣看见国王听见某个词后脸色有变,于是下令:小心某几个字的出现。长官听了马上下令:严禁某几个字的出现!小官小吏点点头:我们会确保某几个字从字典里消失的。

当年金庸有感时代乱象,借《笑傲江湖》讽喻。小说里,任我行成功逃出西湖地牢,借令狐冲等人之力,向东方不败复仇。起初任我行为那些满嘴歌功颂德的黑木崖教众感到恶心,后来他重掌日月神教,大权在握,听了那些拍马屁的话忽然觉得很受用,仿佛真已经“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了。

都说权力使人腐化。当权力不对等,真实的意见没办法向上传达,结果一个人自我感觉良好久了,就以为天下太平,认为自己很伟大。

其实走笔写到华涌的时候,我想起了刘霞。刘晓波已逝世五个月了,但刘霞仍被软禁。近期的报道说,刘霞在给德国作家赫塔米勒(Herta Mueller)的信中写道,她快疯了,像植物一样活着,像尸体一样躺着。

读着让人难受,但有些人就是看不到。

(作者是新闻中心副刊组记者 yxtan@sph.com.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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