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修正主义历史学者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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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炳鑫当然是有备而来,但他的目的却明显不是要提出什么应付假新闻课题的建议,而是借听证会向政府发难,他到底意欲何为?颇值得玩味。无论如何,他单刀直入,有如要一箭穿心的做法,确实让人为之侧目。

读覃炳鑫在事前提交给听证会的五页书面陈述,便可以让人感受到一股当面袭来的戾气。他在第一段里就这么指称:“……历史上,所谓假新闻对新加坡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只有一个主要的例外,那就是人民行动党政府为党政利益而散播假新闻。”

当面指政府说假话,这是很大胆的指控。意思是当年在“冷藏行动”下被拘留者都是冤枉的。据报道,他根据的主要是英国方面新近解密的殖民时期的一些官方文档。他的主要的论述,是当时被逮捕并拘留的政治犯,并非共产党员。

老实说,这不是什么新的论述,像林清祥等人是否是共产党人的争论早已有之,否定官方的论述是修正主义历史学者的一致论调。做学问具备大胆怀疑的精神,这是可以受到肯定的。问题在于,除了大胆之外,是否也做到了小心求证。对历史事件的解读和论断,凭的是充分和确凿的史料和论据,而不是成见和选择性资料,或是个人的主观臆断。单靠对几份解密文件的解读是完全不足够的。

覃炳鑫的指控是严重的,政府当然不能不认真看待。因此,内政部长尚穆根在听证会上花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详细诘问,抽丝剥茧。最终覃炳鑫不得不承认,他要嘛是没听过,要嘛是以“不可信”为由,把一些马共要员(包括陈平)的回忆录和说法全都撇在一边,只捡符合自己看法的资料。在尚穆根看来,那确实不是一个客观的历史学者应有的态度和做法。

六小时的唇枪舌剑,虽然偏离了听证会的主旨,但却是一场重要辩论。问题若不搞清楚,那么政府就将沦为“最大的假新闻制造者”而声名扫地了。虽然尚穆根的诘问有点像律师在盘问证人,但全程心平气和,表现君子风度,问题触及各个细节,入木三分。最重要的,是暴露了覃炳鑫修正主义历史观的谬误、偏见和论据的不足。

有网民认为部长是在打压学者,其实,笔者倒觉得政府的回应方式已经是斯文至极了。对一个严重的指控不认真回应,将使民众误以为学者的说法真的是事实。向来猛力攻击政府的人都必须料想到政府也会重拳回应。这无关学术自由,而是要分清是非,摆事实讲道理,哪有打人而又要人家不还手的道理,何况出手如是凶猛,简直想置人于死地。

听证会结束了,然而,有关风波并没有因此了结,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听证会结束后又再次发生。

覃炳鑫在听证会上蛮有自信地说,迄今为止,并没有历史学者驳斥他的研究心得。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的副教授古玛·拉玛克里斯纳,很快就站出来指证其说法不实。古玛教授说,他早在2015年出版的著作中,就批驳了包括覃炳鑫在内的修正主义历史学者对冷藏行动的“解读”。

但几天之后,《海峡时报》特别任务总编韩福光却发表了这样的看法:1963年2月2日的“冷藏行动”是事实,但为什么有这个行动,其目的何在,是诠释历史记录的问题。这方面的工作最好由历史学者去做,而不是政治人物,因为政治人物的动机往往会受到质疑,即使它们是合理的。

政府对此很快做出回应。由李智陞和普杰立两位部长(他们也是国会特选委员会负责听证会的成员)联名的回应文章强调,历史并不是历史学者的禁脔。他们同时也指出,有些历史学者,包括覃炳鑫在内其实不仅仅是学者,他们还有政治议程。他们说,从覃炳鑫在网上所发表的文章看,他也是个活动家(actiivist)。换句话说,他不只是在搞学术研究而已。

这同样也是一种指控,但政府很快就拿出证据。4月11日,一般上不对外公布拒绝原因的会计与企业管制局(ACRA)发文告透露,覃炳鑫与自由新闻业者韩俐颖,于2月8日向该局申请注册名为OSEA的私人有限公司。该公司为英国“瞭望东南亚公司”(Observatory Southeast Asia,简称OSEA UK)的独资子公司,两人计划举办对话会和“民主教室 ”等活动,覃炳鑫担任公司董事,韩俐颖则是总编辑。

两人也是时事网站新叙事(New Naratif)的成员,这个网站同属英国母公司瞭望东南亚公司。根据英国官方资料,OSEA UK由覃炳鑫及其牛津英国籍同僚菲利普·克里格(Philip Kreager)于去年4月成立。

ACRA也指出,以推广民主与言论自由等主张为名的OSEA UK曾接受瑞士“开放社会基金会研究所”(Foundation Open Societies Institute)提供的7万5000美元资金。而该组织与美国匈牙利裔富豪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设立的开放社会基金会(Open Society Foundation)有关系。ACRA指基金会有干预其他国家内政的记录,也曾公开表示要在全球各地推进其政治主张。

如此复杂曲折的关系,足以说明覃炳鑫所从事的并不仅仅是学术研究,而是已涉足政治范畴。但是,令人不明白的是,若真要涉入政治,为何不直接加入一个政党或自组政党,而要大费周章,假借外人之力?这岂不是犯了新加坡政治的大忌吗?

新加坡政治最忌外人的干预和插手,新加坡的政治由新加坡人自己决定的原则是早已确定的。也因此,覃炳鑫被定性为“活动家”,而不纯粹是学者。基于他勾来搭去的“挟洋自重”的做法,人们有理由怀疑,他的动机并不仅仅是要为历史翻案。当然,真正目的何在,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无论如何,他假借外人资助要在本地搞政治活动的做法,不符合新加坡的利益是不在话下的。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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