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首相马哈迪最近在彭博电视的专访中,指马国根据协定向新加坡回购净水的价格太昂贵,“水供问题是我们和新加坡之间需要解决的其中一项课题”,并表示待马国政府处理完其他重要事项后,将与新加坡就水供协定重启谈判。
他说:“我们会坐下来和新加坡商议,用文明人的方式商议。”接着,他接受亚洲新闻台访问时,进一步形容新马水供协定“非常荒谬”。他尤其不满马国必须以每千加仑3分令吉的价格卖生水给新加坡。“若回到1990年代或1930年代这价钱还算可以。但现在3分钱能买到什么?什么都买不到。”任何人单听马哈迪的慷慨之辞,肯定会以为新加坡欺人太甚,这样“不文明”的便宜死死咬着不放。
后来他又向马国媒体坦承,自己尚未和内阁讨论新马水供课题。“内阁并未讨论此事。这是媒体问起,而我需要回答媒体的问题。”马哈迪是否因媒体(彭博电视)的问题才“被提醒”,只有他老人家心知肚明。当上个月希望联盟从国阵手中夺过马国政权,阔别15年的马哈迪再次上台时,他是否会重提新马水供问题,马上成为一项疑问。
他“老调重弹”也许并不叫新加坡政府吃惊,但我国外交部还是非常严肃和认真看待,随即发表声明,再次提醒马国政府“1962年签署的水供协定列在新马1965年分家协定中,获两国政府承诺,并且在联合国备案。双方有必要完全遵守这些协定里的所有条款。”这些报道对新加坡年轻一代和新移民来说,倒是一个复习功课的机会。他们当中不少人对水供协议的历史背景和实质精神知之不详,也是值得忧虑的一件事。
马哈迪再次使这个课题复活,我们无须等他先处理其他事项才来应对,否则,国际上不熟悉有关课题的媒体也会以为新加坡理亏。新加坡外交部前常任秘书比拉哈里在个人面簿上,不客气地指责马哈迪此时提出检讨水价是一种“牵制战术”,以期正式通知取消新隆高铁项目时,能要求新加坡豁免或降低索赔。“他的目的是让新加坡政府看似不可理喻,希望新加坡人能代他向我们的政府施压,同时也向马国人民证明自己。”马哈迪在国内问题一箩箩时刻“重施故技”的意图,的确令人怀疑。
新马是在1961年及1962年各签订一份水供协定。首份协定已于2011年期满,1962年的水供协定则在2061年到期。根据1962年的水供协定,马来西亚同意以每千加仑0.03令吉(约0.01新元)的价格,每日供应2.5亿加仑生水给新加坡,并以每千加仑0.5令吉(约0.17新元)的价格,向新加坡回购经处理的食水。两份水供协定是新马缔结分家协定中的一部分,并在联合国备案,这是当年李光耀总理为保障新加坡的生命线而采取的主动。这些是基本的历史事实,但真正“细节中的魔鬼”是马哈迪不敢面对,更不敢公开说的。
新加坡以每1000加仑3分(令吉)买入落在柔佛境内的雨水,同时负责柔佛境内的水处理设施的建筑和维持,以及水管的成本。新加坡在把雨水处理成食水后,以每1000加仑50分的价格为柔佛提供食水。新加坡处理食水的成本是每1000加仑2.40元令吉,换言之,新加坡为柔佛提供食水,还每1000加仑倒贴1.9元。
在两国协议下,柔佛向新加坡购入的食水量是有限制的,但新加坡一向有求必应,卖给柔佛的食水远远超过所规定的供应量。柔佛难道不能自己处理食水吗?柔佛在一纸协议下享受来自新加坡的食水津贴,何乐而不为。半岛进入长期干旱季节,当雪州制水时,柔佛州却没有制水之忧,这个事实背后的文章,大家心照不宣。
马哈迪从1981年到2003年在位22年期间,后期因为两国在几个双边课题上谈不拢(如马来亚铁道局在丹戎巴葛的土地问题),一度还来到“新加坡旁”,在万人群众大会上用马来语高喊potong, potong(切断水供)威吓新加坡,但新加坡一直站稳立场。经过多次的交手之后,新加坡新闻及艺术部在2003年2月,便把两国水供协议的真相集成一本册子,书名叫“Water Talks”(且译之为《水会说话》),上外交部网站便可以看到PDF版本。
新马水供协议是互惠互利,两国关系密切的象征。高龄93岁的马哈迪却想在其有生之年,把两国水供合约的性质,从互相依赖改变为新加坡单方依赖马来西亚,而马方又可以从雨水的卖价中,取得足以弥补柔佛自己生产食水成本并有所盈利的效益。更重要的是,新加坡的生命线继续掌握在马方手中,水供就永远是马方用来威胁新加坡的武器。马哈迪显然是要为他自己留下一份足以传世的政治遗产,他如此“想得美”,新加坡也有自己的政治考量,单从完整的数据来看,水供合约“谁靠谁”是很明显的。
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柔佛王储东姑依斯迈前日通过推特,感谢我国在柔佛州干旱季节出现水务危机时,愿意伸出援手,文中还亲切地以“邻居与朋友”称呼我国。他说:“我们一直以来都互相帮助,希望这数百年来的密切关系及友谊,能够永久长存。”这是明白人说的话,柔佛人民所享用的食水相对便宜,柔佛王室和州政府“冷暖自知”,王储特意“推”出这番话说给谁听,谁都知道。
新加坡从不张扬我国每天在提供柔佛的食水中津贴了对方多少钱,因为这是两国早在新加坡独立之前,便在英国殖民地政府的“撮合”下签订的互惠互利君子协定。时过境迁,处理食水的成本不断增加,新加坡仍毫无怨言履行这份神圣合约,视此为新柔人民唇齿相依的合作基石。
马哈迪今天又有求于新加坡时,想要减轻废除新隆高铁协议的赔偿,本应该是以“文明人”的态度好声好气跟新加坡商量,看看新加坡如何为负债累累的马来西亚伸出援手,而不是动辄亮出“3分钱武器”当作谈判的筹码。
(作者是本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