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新加坡人的印象是,新马两国在新鲜蔬菜、水果、食品和服装领域展开贸易,但事实刚好相反,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大部分贸易包括高度专业的投入,以及出口到更远市场之前在两国之间来回运输的各种零部件。尽管马国和新加坡的贸易格局已经从美国、日本和欧洲市场转向中国,但这些深厚的经济联系仍然存在。


马来西亚新政府去年5月9日上台执政。虽然原本预计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双边关系,会随着新政府过渡期结束而变得更加明朗,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一些新老问题主导了过去几个月的发展。


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部分原因,是希盟政府面临重大的国内挑战,包括从前任政府继承的财政遗产。目前,马国政府拖欠直接债务,或有负债和租赁款超过1万亿令吉(约3300亿元)。此外,许多非常庞大的官联机构如朝圣基金(Tabung Haji)和联土环球投资(FELDA Global Ventures)面临有毒资产问题。新政府取消了消费税,以销售与服务税取代,尽管这是选前承诺,但导致政府收入减少。


为了改善财政状况,希盟政府审查了大规模的基础设施项目,其中一些已被终止或搁置,如东海岸铁路和吉隆坡几个公共交通计划。与新加坡最直接相关的是,按马国要求,新隆高速铁路项目的建设将推迟到2020年,完工时间比最初计划延后五年。为了将新柔地铁成本合理化,这个期待已久的项目也可能受影响。虽然希盟政府已重申打算继续推进新柔地铁,但没有提供更多有关何时开始施工的信息。


此外,两国的一些老问题再次浮出水面,包括:马国向新加坡供水的价格、是否应该以弯桥取代新柔长堤,以及两国政府是否应投资兴建衔接新加坡东部与柔佛的第三通道。2018年10月,两国出现了两个新问题,即目前由新加坡管理的柔佛南部空域,以及两国在柔佛海峡海上边界的确切划界。


现在马国政治有更多的“可变动因素”必须考虑,导致这些问题的处理变得更加复杂。希盟由具有不同观点的不同政党组成。此外,内阁由许多知名领袖如首相马哈迪,以及较不知名决策者如内政部长慕尤丁所组成。此外,不要忘了还有许多新的州政府仍在尝试站稳脚步。柔佛州政府处在其中一些问题的最前线,包括考虑中的第三通道的性质和位置。


因此,双边关系在未来几个月如何发展,以及哪些问题变得突出,将是两国的重中之重。不过,这篇评论并不直接处理这些问题,而是通过分析马国和新加坡经济交织的方式和程度,来摆正这些问题。此文将检验过去30年间新马之间的商品、服务、投资和人员流动数据,并与它们的主要经济伙伴进行比较,来解构新马经济的交织情况。


货物贸易始于马哈迪时代


鉴于新马的共同历史、人民关系及文化纽带,两国经济联系的深度和广度往往被视为理所当然。然而,双边经济关系的性质及复杂性的发展,比一般认为的更为新近。


1965年分家后,由于经济模式不同,两国经济朝不同方向发展。新加坡尝试通过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和制造业来实现工业化。虽然马国也尝试这么做,但也追求进口替代工业化、增加关税及非关税壁垒来促进国内生产。马国还投入大量资源发展国内港口,以留住部分通过新加坡出口的产品。


在1980年代,随着两国经济模式趋同,新马变得更加一体化。在1980年代中期经济衰退后,马国开始放宽投资限制,并推动制造业,以创造就业机会和外汇。此外,东南亚受益于日本和欧洲制造商的投资浪潮。区域和全球生产网络先后在新加坡及马国制造业中心如槟城、吉隆坡和新山等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


从1980年代中期开始,两国的经济合作取得进展,马国投资发展机构(MIDA)与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合作促进旅游业和跨境生产。此外,两国开始就一系列问题展开谈判,例如供水、渡轮服务和向外国投资者出售土地,为深化商业联系提供了良好的背景。


在之后30年内,新马的经济交流在广度和范围上都有所增长。


这期间有几个明显的重要发展趋势。首先,在1981年至2017年间,美国和日本已从新加坡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分别变为第四和第五。相反,中国的相对重要性从1980年代的第五位,上升到世纪交替后的第一位。马国已成为新加坡日益重要的贸易伙伴,从第三位上升到第二位。事实上,最重要的变化发生在马哈迪上一个首相任期的第二个10年,贸易额从1980年代的约每年100亿美元(约135亿元),翻了两番至1990年代的每年超过360亿美元。


马国与其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间的货物贸易整体发展趋势,与新加坡的发展趋势紧密相关。在这期间,日本和美国的相对重要性下降,从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下降到贸易伙伴当中最后的位置。相反,中国已从第五位上升为最重要的贸易伙伴。新加坡在过去35年一直是马国主要的贸易伙伴,不是第三位就是第二位,在1980年代和从2009年到现在都是如此。


新加坡向马国出口种类繁多的商品,从集成微电路到酒类,从手表到胶水。不过,有三种产品最突出,占总额的近60%。它们是精炼石油及相关副产品、集成微电路及电气电子消费品组件,以及化学产品和聚合物。


新加坡从马国的进口也非常相似。来自马国的货物种类繁多,有三种产品最突出,即集成微电路及相关零部件、精炼石油和电子消费品。两国之间的贸易基本上是电气电子产品区域生产网络的一部分。


服务贸易有发展空间


相比于货物贸易,两国之间的服务贸易水平要低得多。举例来说,2016年新加坡向马国出口约180亿美元商品,但仅售出40亿美元服务。尽管如此,两国之间的服务贸易自2000年以来逐渐增加,发展令人感到鼓舞。此外,因为数据获取不容易,大部分服务贸易额可能没有进入统计数据。


2000年至2016年间,新加坡向马国出口服务的价值增加了四倍。这包括电信、保险、金融、物流、维护和维修任务以及建筑。例如,新加坡大华银行在马国拥有当地最大的外资银行分行网络。马国也是新加坡华侨银行的重要市场。事实上,华侨银行的保险子公司大东方控股,也是新马历史最悠久和最具规模的人寿保险集团。


食品和饮料是服务贸易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著名的新加坡品牌如The Wellbeing Group(TWG)、老曾记和面包物语集团(包括其食阁连锁店大食代)在马国拥有重要的业务。在酒店业,新加坡悦榕控股于2018年6月在吉隆坡开设了第一家豪华酒店。


从马国到新加坡的服务进口价值也出现了同样显著的增长趋势,即从2000年的5亿美元增至2016年的27亿美元。马国最有价值的银行品牌马来亚银行在新加坡运营近60年,因为其信用评级而在2015年被评定为具有系统重要性的银行。在零售业,马国时尚品牌如Bonia和British India,通过在新加坡开设越来越多的分店,证明了它们在新加坡市场的实力。马国的大型超市巨人(Giant)已成为新加坡日用品的主要大众市场零售商。


马国第二重要投资来源


虽然新加坡的贸易格局已从欧洲、美国和日本转向中国,但外国直接投资并未出现这种情况。欧盟一直是新加坡最大的投资者,2016年为新加坡经济注入约2500亿美元。美国也没有落后很多,同年投资了2000亿美元。虽然日本对新加坡的投资过去非常重要,但如今已趋于稳定,与中国的投资相近,而后者近年有所增加。马国对新加坡的投资自2012年以来徘徊在每年250亿美元左右,使其成为新加坡第11大外国直接投资来源。


虽然规模不大,但马国公司已对新加坡公司进行了一些显著的投资,例如马国国库控股(Khazanah)拥有的联昌集团(CIMB)在2005年收购吴控股(GK Goh)、亚通集团(Axiata)在2004年投资新加坡第一通、国库控股在2010年收购综合保健控股(Integrated Healthcare Holdings),以及2017年国库控股与淡马锡控股联合开发滨海盛景(Marina One)和双景坊(DUO)。


新加坡对马国的外国直接投资趋势有所不同。欧盟与新加坡一样,是马国最大的投资来源,外国直接投资流量也在增加。新加坡是马国第二重要的投资来源。自2006年以来,新加坡已向依斯干达特区注资近44亿美元。2016年3月,大华银行与淡马锡的合资公司InnoVen向马国线上健身平台KFit集团注资近500万美元。


2017年11月,淡马锡旗下的海丽凯资本管理公司(Heliconia Capital Management)收购马国主要医疗保健公司新康集团(Health Management International)的股份。与欧盟一样,从新加坡流入马国的投资一直在稳步上升。中国已成为马国重要的外国直接投资来源,但中国对马投资不稳定,从2015年的低基数增加到2016年的近1200亿美元,然后在2017年大幅下降到约900亿美元。


人员高度流动及互动


鉴于新马的共同历史、文化纽带和地理相邻,两国人民的流动依然很重要。1980年,新加坡有12万零104个马国人定居。这个数字稳步增长,到2010年,新加坡的马国侨民达到38万5979人。


新加坡从受雇于全国各个行业的马国人才中获益。2013年,共有30万8834名高技术马国人移居海外,其中47.2%移居新加坡。


两国距离相近也为旅游业提供了充足的机会。2017年,马国接待了来自新加坡的近1240万游客人次,使得新加坡成为迄今为止最大的游客来源。虽然新加坡游客的逗留时间可能比其他国家游客短,但值得注意的是,新加坡游客人次远远高于中国、香港、日本、美国和欧洲的游客人次总和。


入境新加坡的游客结构略有不同。中国和香港是最大的游客来源,2017年达到约350万人次。欧洲是第二大来源。马国是第三大来源,2017年达116万人次。


新马在经济上相互交织程度越来越高。然而,尽管两国相邻,这许多关系是相对较新近的发展。事实上,两国关系在1980年代马哈迪第一个首相任期内真正加深并变得更加复杂。这些联系涉及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流动,以及人员的短期和长期流动。


大多数新加坡人的印象是,新马两国在新鲜蔬菜、水果、食品和服装领域展开贸易,但事实刚好相反,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大部分贸易包括高度专业的投入,以及出口到更远市场之前在两国之间来回运输的各种零部件。尽管马国和新加坡的贸易格局已经从美国、日本和欧洲市场转向中国,但这些深厚的经济联系仍然存在。


虽然从较低的基础开始,但两国的服务贸易正在持续快速发展。除了熟悉的食品和饮料行业,还包括金融、物流和医疗保健等重要经济领域。


外国直接投资的趋势有所不同,因为马国和新加坡仍然从欧洲和美国等传统来源获得最大部分的投资。此外,新加坡是马国第二大外国直接投资来源。


正如所料,新加坡和马国也通过人员流动保持密切联系。新加坡是其北部邻国最大的游客来源,而马国是新加坡熟练劳动力的主要供应。


基于两国的地理和社会文化接近、自然互补因素和相近的监管环境,新马关系过去30年在广度和深度上都有所增长。这种质量的双边关系需要时间来培养,尽管对政策的短期变化具有抵抗力,但不应被视为理所当然。


(作者弗朗西斯·哈钦森是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及区域经济研究计划协调员,普里蒂什·巴塔查里亚是区域经济研究计划研究员,吴汉钧节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