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永康:盲目追捧本土意识非文化之幸

作者认为,教育部一再提醒,过度推崇Singlish会影响标准语文的学习,是专家所得出的结论,并非过虑。(档案照片)
作者认为,教育部一再提醒,过度推崇Singlish会影响标准语文的学习,是专家所得出的结论,并非过虑。(档案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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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10月3日《联合早报》言论版上蔡永兴的《奠定本土文化和新加坡核心价值观》,仅针对其中关于“星语”(蔡文对新加坡土式英语Singlish所作定义)重要性问题,提出一些多年积累的看法。固然,这么做是冒着“打压本土文化”指责的风险。

蔡文认为,Singlish是新加坡人独特的语言,它对“星文化”的贡献,国人与政府都要重新认识。文章并认为“星语”并不会降低国人操标准英语或华语的能力,因为国人已经习惯在不同场合使用相应的语言了。

这里是把文化的凝聚过程视为极其简单的一回事,而只要是本土的就是独特的,只要独特的就是优质的。稍为深入思考,便知道这些观点与事实不符。

土英语并不特别崇高

首先,Singlish在世界上并不独特。它是东方商港打开了,当地人为了与外界沟通,能力有限而产生的一套“洋泾浜英语”。最早发源地之一是清朝的广州,这套洋泾浜英语,就叫Chinglish。由于大英帝国的影响,世界上各式洋泾浜英语多的是。

再说,所谓标准英语,也并非出自英伦本土的原住民。据欧柏(Edward Albert)的经典著作《英国文学的故事》(The 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所述,巨石阵史前时代的英格兰住民并无成文的语言,那是由罗马人、诺尔曼人的征服,继而是盎格鲁·撒克逊等民族从海上到来,成为土地的主人,才繁衍出古代英语,产生英语文学。

据考,17世纪时,英格兰王国把英语定为国语,才有所谓“标准英语”的定型。也因为有此标准,有此教育,有此文学,英国文化才会走遍四海五洲。

Singlish在新加坡也并非人人接受。英文源流的报刊上有论者指出,上世纪五、六、七十年代的新加坡,大家都很重视说标准英语(华校里面也学英文文法);倒是把Singlish神圣化的年代,标准英语的重要性终告旁落。因而本人认为,教育部一再提醒,过度推崇Singlish会影响标准语文的学习,是专家所得出的结论,并非过虑。

英文《商业时报》1999年6月4日发表了一篇由评论员Jaime Ee写的文章《Singlish与不甚高明的蔑视艺术》,可谓发聋振聩。文章说,殖民地时代视女皇英语为好的英语,然而独立后的新加坡,坚持说标准英语则被认为是“洋奴”表现,与本地精神背道而驰。

同时由于“剧情需要”,新加坡人就如蔡文所说的,根据个别场合使用标准或不标准的两套语言。然而论者观察到,当梁智强、李国煌等华语源流的艺人,静悄悄地利用语言掺杂的“阿明文化”搞笑时,英语源流的电视节目,如潘厝港,却大张旗鼓,把Singlish搞笑捧为新加坡俗文化的至尊。

文章指出,新加坡的英语教学比任何英语国家都好。传统华社说Singlish,是因为人们想说英语而不得,是种无奈。但某些英校出身、本来就会说标准英语的人,却把Singlish化作蔑视“华语人”的工具,显示自己的优越。当然,另一方面,这也显示他们在本地已傲然当家作主了,不再是“洋奴”。

应培养更多作家与文化人

新儒家学者杜维明曾指出,新加坡的一大弊病是只把语文当成工具。说到底,新加坡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语言应变功夫,只可算是某种求生本能,并不等于创造文化的能力,更不能说这已创造了辉煌的文化。

定居英国的新加坡作家官星波(Stella Kon)曾在80年代创作了一部英语剧《翡翠山上的艾美丽》(Emily of Emerald Hill),讲述一位娘惹的一生。这是部独角戏,娘惹艾美丽一出场,便手持电话话筒,尽情表露本地土生华人的语言天才。针对不同交谈对象——海外对话、本地英语菁英圈子、家庭姨妈姑爹、市井摊贩或巴刹红龟粿阿嫂,她随即换腔转调,面不改色。

很好看的戏。但新加坡人的楷模对象如果是娘惹艾美丽,层次便不高。到头来,或许也像她那样,演出了时代里的悲剧。

真正成为新加坡(以及东南亚区域)文学经典的,是《翡翠山上的艾美丽》这个剧本。真正创造了新加坡本土文化的,是诗人作家官星波——官星波的文采,官星波的笔力。其实官星波不仅本身是位作家,我从孩子当年的英语文学课外读物中,读到了不少由她撰写的分析与导读,因而自己也恶补了不少课。

换句话说,新加坡人要创造自己的文学,累积自己的文化,正确的方向应该不是口语上的嘴甜舌滑,而是通过我们已经相当完备的教育体系,培养更多的作家、文化人,更多的官星波。

当然,由Singlish话题说开,本文涉及的主要是英语文化圈。对于近年来关于华文华语式微的感慨,本人也有很多话想说。篇幅关系,就此打住。

(作者是本地退休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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