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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博客】邵馨宁:可是你不能忘记

(Pixabay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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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雨就要在这时候下到高潮,这样我就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站在一群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没什么活动进行的活动室窗外,在和刚到纽约那天一样灰沉沉的暴雨中,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而不是一闪而过的浪漫主义回眸。

2023年7月23日,中国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第34中学,有11名女排队员和教练因体育馆坍塌而去世

当然,雨就是要在我刚到圣安德烈宿舍门口时开始下,并且在我决定冒雨走上河边那条走了两年的小路时,下得劈头盖脸起来。我仓皇逃到宿舍旁边新修的中医院楼底下,怀旧之旅就此失败。宿舍也没进去,淋得半身湿透扒在铁丝网上看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拖着搬行李用的平板车出来,抬头瞟了一眼我,我似乎认识她,她估计只觉得我有点毛病。

当然雨就要在这时候下到高潮,这样我就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站在一群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没什么活动进行的活动室窗外,在和刚到纽约那天一样灰沉沉的暴雨中,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而不是一闪而过的浪漫主义回眸。一闪而过的浪漫主义回眸太危险了,和一切概括、数据、“不惜一切代价”和“揉碎了星河的痛”一样危险。

这是我趁感恩节假期回新加坡的第二天。第三天,当然老天还是算计好趁我回到我的高中时张牙舞爪地下起雨来,然而我已经潜进了旧教室,打开灯,打开风扇,翻翻书柜摸摸书桌,我们毕业班的照片还挂在墙上。说实话,没什么怀旧的感慨,就是想回来看一眼。但等我我背好包,推门要走时,门锁住了。

我按开门按钮,门哧地干笑一声,我再推,还是锁住的。我去后门按开门按钮,门一声不出,锁着。我再试,门的下方被我撞出一条缝,上面还牢牢固定着。翻窗户,太窄,叫人,外面压根没人,透过玻璃往外看,走廊一眼能望到尽头。当然最后我出来了,连滚带爬。所以第四天我决定不怀旧了,扫了辆共享脚踏车满岛骑,最后却又沿着高中附近的绿化道骑到了我穿着两种不同校服来过的国家体育场。于是又把大雨召唤来了。

我躲在公交站下啃面包,想着如果人不需要害怕遗忘就好了,就不用每次都拖着被雨淋透的身体故地重游。

当然还是怕的,要不然也不用一回到东北老家就要去我的初中旁边的广场游荡。晚上6点天早就黑了,人也都出来闲逛唠嗑了。新修缮的小花园里亮黄的灯浮在黑夜上,圆形广场中间领袖的手也伸进黑夜,领袖手底下是兵分好几伙大喇叭外放着不同风格音乐跳广场舞的,最外周的地上像马路上一样用冷漆画了线,单行道,散步的人就都包裹在羽绒服里,按地上的线一圈一圈走着。围着广场一周三轮车上嘎嘎香的大瓜子嘎嘎脆的大苹果都便宜卖了。再往外,广场旁学校里新修的图书馆停工了,吊车高悬着停在2023年7月23日那个下了很过分的雨的午后,旁边隐约是一片方方正正的土堆,体育馆像白桦树,只有从上面才能看到内芯已经是废墟,只有表皮的围墙还立着,仿佛生怕别人看到,其实整个城市的人依然在围墙后的废墟里整夜整夜地找什么。

在这样嚣张的大雨里,我们或许可以选择甜蜜的遗忘。但其实,在校门口堆满了鲜花、奶茶和黄桃罐头的人,今天依然在广场上绕圈走着。只有这样,我们的眼睛才能在看到了瓜子苹果之后,看着沉默的吊车,也看着那只指明方向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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