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损友传来一则短笺,是辞世多年的世灼(依然)兄30多年前写给他的书简:“若是情人的话,她是个带点凄沧的情人,其实有这样的情人也好,回忆时总令人低回不已。”
情人?他们显然在谈一首情诗。损友随后附上了它:
说什么都是枉然的
如果冬已来临
风奔雪飞,自然的
妳必枯萎,凋零
但是种子已随风播散,我的爱
妳就睡一季黑甜甜的长冬吧
雪溶之后,大雁掠空而过
那时,再撑开软软的泥土
探出妳的头来
缠绵啊,多情的种子?我琢磨诗题:《待至大雁再来时》,有再续前缘的期待。不知何故,世灼兄在剪稿上把诗题划掉,留下了苍劲的手迹:“等到大雁南飞时”,并添加一行副题——闻说南园一梦,仅廿五年。明白了,那是大气的情诗,内敛低吟,是树林里依然故我流淌着的一涧山泉,而非卿卿我我的儿女私情。诗里的情人,就是弱冠而亡的南洋大学了。诗成于1982,离南大灭灯熄火约两年光景,那一梦离他修改诗题,居然流失了25个年头,雪封冻土,期待渐行渐远。其实,也不必等候了,情人你来不来都一样,那曾经细心经营的情感,沉淀心底,偶尔温热独酌,也就罢了。
依然,是我那代南大人少有的才人,学问根底厚实,生活心触敏锐,创作游刃有余。70年代离开了云南园,我们不时夜聚杨老师的书庐,谈文说艺,沧溟同游,编织文化美梦,精神还算丰足。以后,生活悄悄蒸发了理想,聚谈成了奢望。而人生窄途上,依然却饱受病磨,也像骑鹤西去的情人,移情天堂,南大人的情感仍似一溪活水,在人间世涓涓流淌,只因南大的“种子已随风播散”,在山野里开枝散叶,那副精魂依然聚着,其实没有妥协。
笔心:那是大气的情诗,内敛低吟,是树林里依然故我流淌着的一涧山泉,而非卿卿我我的儿女私情。——周维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