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辉:狗年说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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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年轻人近年“远狗近猫”,十居其九是爱猫族,不流行养狗了,吠吠狗坐冷板凳,不知道可会在心里暗暗妒嫉。

为什么猫咪高速走红?

恐怕有个现实的理由: 猫喵声比狗吠声轻盈得多,除非叫春,但绝育手术廉价方便,这已完全不构成问题。小时候家里有猫,当她发情,哗,好犀利,日叫夜叫如饥似渴,仿佛想把方圆十里以内的公猫召唤前来啪啪啪,连眼神亦是艳情迷离,那是我生平首回发现,原来猫咪也懂得抛媚眼。

猫喵声细,好处是容易偷偷养。香港大部分的中产社区以至公屋居屋禁绝宠物,人类住得委屈,猫狗更是止步,以管理和清洁之名,无情地割断住客与其他“非人类”生物的亲切联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住客只好选择远狗近猫,贪其藏匿方便,养了十几年连邻居亦不知晓,别论楼下看更。狗要带到街上遛,猫可不必,24小时在狭窄的居所里上下蹦跳,温柔地喵,饥饿地喵,却都不会惊动大门以外的任何人。带出街医病亦只须轻轻放进布袋,袋口用外套盖住,神不知鬼不察。

港人多养猫,正等同港人多僭建,只因时势和环境所迫。“法例滋彰,盗贼多有”,香港渐兴什么宠物医生,其实亦有必要检讨“猫狗不容”的住宅规限。有了猫狗,人,才更易有了人性。

说到人性,其实小狗比猫更易跟人类沟通,用眼神,用动作,仿佛跟人类有所对话,确实比猫更具朋友潜能。

狗在基因上跟狼同源,后来分家了,行事风格亦各异。跟狗一样,狼拥有各式肢体沟通讯号,眼耳口鼻的表情,尾巴和四肢的姿势、嚎叫声音的强弱,全是他们的“语言”。但狼是群居动物,通常由一只雄狼(alpha male)做领导,幼狼的眼睛朝他仰望。狗则在百万年的演变里跟人亲近了,把人视为 alpha male,学懂从人类身上解读消息。动物学家早已指出,狗和猩猩皆善于观察人类的手势意思,并跟随行动,挥手则来,拽臂则走;这是学习而得的行为,但不排除有基因打底。

有人做过有趣的实验,刻意误导主人错骂宠犬,狗仔见主人生气了,自问没犯错却仍趴伏地上,耷着头,眼神和声音皆流露歉疚。他们并非认错,只是充满委屈,亦可能是心疼主人无故生气伤身。这是狗的善良体谅,而当主人事后明白真相,向狗仔赔罪示好,他竟亦会把温暖的目光投向主人,似在说,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

狗年了,不管谁是谁的朋友,广西和东北的狗肉节总该停办了吧? 至少停一年,聊表敬意,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尊重传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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