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店屋楼上住的五六户人家中,金牙婶家是房门面向楼梯,有大窗面向大路,面积最大、最亮又最通风的隔间。日里房门总是敞开,挂一面残旧褪色的门帘。门帘不时被窗口进来的自然风掀起又盖上,有点撩人。上楼梯走到最后几级,恰逢门帘上卷,房里春光隐约乍现;像没有预谋却又避不开地瞥了几眼裙底风光,愣一下就罪恶感顿生。
金牙婶在这个关节点如果正在房里往外看,十之八九会出来骂人。从一喝“看什么看?”开腔,谁运气不好,就听到她恶毒地谩骂。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而且可持续性很高,能把一个谧静的午后以口水泼成一个嚣鸦的黄昏。邻居对金牙婶欲避而远之,可是店屋就一道楼梯,共用走道那么窄,天天要起落上下,避无可避,远更是远不了。
金牙婶的房里说真的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和其他隔间的内容差不多——破落的漆席、简陋的家具、杂乱的衣物枕被,还有挂在板墙上的日历牌。若硬要说和人家有什么差异,就只能是她家多了几千金!邻居们私下都这么说。不晓得重男轻女的时代此话含有嘲讽隐意的,大概以为金牙婶家有钱,所以最忌他人往她家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