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卡尔维诺 重“新”发现未来

卡尔维诺是上世纪最富创造力的作家之一。(互联网)
卡尔维诺是上世纪最富创造力的作家之一。(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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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出生于1923年10月15日,适逢这位伟大作家的百年冥诞,让我们重温他的经典作品。当我们阅读卡尔维诺,常会有时代错位的恍惚,仿佛这位已故作家的作品来自未来。

已经有人尝试用人工智能(AI)为舒伯特(Schubert,1797-1828)《未完成交响曲》续曲,模仿舒伯特的风格完成最后两个乐章,结果见仁见智,但我相信,伊塔洛·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1923-1985)如果还在世,他一定会兴致勃勃投入当前AI写作的实验,毕竟他早在1967年就预言了“文学机器”的可能性(《控制论与幽灵》),并投入法国乌力波写作团体结合数学、科学、叙事学、符号学的写作实验,融会贯通,交出《命运交叉的城堡》《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等实验性作品。

AI能否续写遗作三主题?

1985年9月6日,突如其来的脑溢血终结了卡尔维诺辉煌的人生旅程,13天后他在意大利锡耶纳的圣玛丽亚德拉斯卡拉医院与世长辞。在卡尔维诺留下的大量小说文本、剧本与评论文字中,人们发现那部为新千年撰写的备忘录还差三项,卡尔维诺仅完成了:轻、快、精准、形象与繁复这五大主题。如果让AI深度学习卡尔维诺以及卡尔维诺所读过的所有文本,先进的写作机器能否续写卡尔维诺最后的三个主题?

每在书店看见卡尔维诺的作品,都会忍不住要买一本,管它简体还是繁体。(陈宇昕摄)

(卡尔维诺遗孀埃丝特说,第六讲与第八讲其实已拟好题目,分别是“连贯性”与“论(小说的)开始与结局”。如果埃丝特是正确的,那AI就只须要猜中剩下的那个。)

(或许不用AI,我自己来猜:超越。)

不过,与其让AI假扮卡尔维诺,还不如以小说的方式去探索这最后三个未说明的主题,一如卡尔维诺在自己作品中所示范的那样:不存在的骑士,看不见的城市,以及一个旅人误入的那无止境的冬夜——如果答案总是呼之欲出,那我们就不需要文学与小说了。

(对了,他的遗作还有《在美洲虎太阳下》,原计划以五感写五篇小说,他仅完成了味觉、嗅觉与听觉。关于味觉的《味道知道(在美洲虎太阳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饮食文学:在一趟墨西哥之旅,叙事者“我”在餐桌上,想象欧莉薇亚啃咬我的肉,咀嚼,吞噬,而我如何借此进入她全身、扩散、另类占领……以爱之名互相消化;剩下的视觉与触觉卡尔维诺会怎么处理呢?请小说家接棒!)

其实,在《新千年文学备忘录》的“繁复”一章里头,卡尔维诺已经列出“高于一切”的指标:

在我希望下一个千年继续下去的各种价值中,有一种高于一切:一种具备对精神秩序和精确的爱好、具备诗歌的智力但同时也具备科学和哲学的智力的文学。”

写作要有野心

不过,如此高深的作品,在娱乐至死的21世纪,还有人要看吗?还看得懂吗?我没有答案,但卡尔维诺提醒创作者不要小看读者,不要高高在上“教导”读者,且写作要有野心,他说:“野心太大的计划,在很多领域也许不值得鼓励,但在文学领域却多多益善。除非我们给自己定下无可估量的目标,远远超越可达到的希望,否则文学就不能保持活力。除非诗人和作家给自己定下谁也不敢想象的任务,否则文学就不能继续发挥作用。”

就此而言,文学的意义在于超越,挑战不可能:文学是一次次全新的冒险。

既然是冒险,怎么会不吸引人呢?

作品依然感觉那么“新”

而卡尔维诺最厉害之处,是在他逝世三十多年后阅读他的小说作品,依然感觉那么的“新”。尤其在走回“传统说故事”老路的今天,当我们阅读卡尔维诺,经常会有种时代错位的恍惚,仿佛这位已故作家的作品来自未来。大家津津乐道的,也是我的第一本卡尔维诺——《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小说凭借后设结构,迫使读者成为小说的主人翁,一起误入10部小说的开篇,每次追寻其实都是重启叙事(现在轻小说流行的重生,电玩游戏的无限重复,慢了卡尔维诺多少拍呀)。

卡尔维诺自己形容这本书是“超小说”,是浓缩的小说精髓。谍战、情欲、惊悚、绑架事件……每个章节都很好看——很好看!这是卡尔维诺不同于其他前卫作家之处,他作品的传奇与奇幻色彩总能引人入胜,比如那个被切成两半的子爵,那个呆树上的男爵,以及不存在的骑士。这一点或许源自/得益于他对民间故事与经典史诗的研究与重写(如《意大利童话》与《疯狂的奥兰多》)。

在《看不见的城市》中,卡尔维诺借马可波罗与忽必烈的对话(有时更像是打哑谜),思考语言文字、符号与想象,每个精简篇章都是一幅如梦似幻的印象派杰作,抒情、诗意、美不胜收。《看不见的城市》是小说,更是诗,超越文类疆界(卡尔维诺总是戮力拓展疆域),构建想象力的王国。

卡尔维诺是作家的作家,影响无数写作者,包括华语世界的王小波、董启章等人,新加坡文化奖得主、已故的英培安,其早期创作也深受卡尔维诺影响,《不存在的情人》便直接致敬卡尔维诺。

早年积极参与政治

回顾卡尔维诺的一生,相当传奇。

1923年10月15日,卡尔维诺出生于古巴首府哈瓦那附近的圣地亚哥·德·拉斯维加斯,两年后随家人回到意大利。他的父母是园艺师、植物学家,有好几个化学家叔叔婶婶,弟弟后来成了地质学家,只有他一人搞文学。

在搞文学之前,年轻的卡尔维诺投身反法西斯运动与左翼运动,二战尾声,他加入游击队对抗意大利法西斯政权。战后他在埃伊纳乌迪出版社与数家左翼报刊工作,从事编辑与撰稿的工作。积极参与政治的他在1956年受意大利共产党委任为国家文化委员会成员,但隔年他就辞去所有职务,离开政治。对他来说,政治的教条是束缚。

中国译林出版社即将推出卡尔维诺传记的简体中译本《生活在树上》。(互联网)

1967年卡尔维诺与家人移居法国巴黎,他翻译了法国作家雷蒙·格诺(Raymond Queneau,1903-1976)的小说《蓝花》,此后与格诺成为好友,被引介加入法国前卫写作团体“乌力波”,开启了他实验性小说的新阶段。除了小说创作,卡尔维诺还写影评、歌剧、戏剧。1980年热爱电影的卡尔维诺曾担任第38届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

意大利导演Duccio Chiarini完成卡尔维诺的纪录片“The Writer In The Trees”,于今年8月至9月举行的第20届威尼斯电影节导演双周特别放映。

为纪念卡尔维诺百岁冥诞,他生前在埃伊纳乌迪出版社共事的两位老友于2022年出版了《生活在树上:卡尔维诺传》。这本书结合信件、访谈、零散的或鲜为人知的文件,图文并茂追忆卡尔维诺人生。中国译林出版社即将在今年出版简体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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