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尖:戴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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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中国文坛掌柜李敬泽老师四次,两次戴玉,两次没戴,第一次玉纵横捭阖,沁色浓烈,后一次白玉修长韬光,春色暗藏。他不戴玉时候用敬体,第一人称干活;戴玉时候用泽体,第二人称修辞。他的新作《会饮记》,是戴玉时候写的,满纸的“他”。


《会饮记》好看,我一个星期看了两遍。《会饮记》耐看,看第二遍跟看第一遍似的。全中国只有他一个人能写,或者说,敢写这“杂种体”。他提起笔的时候,内心人设是太宗,文学人设是李白,会饮十二篇,开场都磅礴。


他坐在台阶上,望下去,天下热闹。这是《考古》首句。此处登临,一年一度,已是第六回了。这是《山海》开局。溥天之下率土之滨,李敬泽的世界观是全球作家中最辽阔的,姑娘的腿长,“从北京伸到布拉格”;天上星星多,“从秘鲁直到法兰克福”,他的动词体系是横霸、澎湃加旋转,文本底色是风雪荒野暴雨星辰,他的前世想象是,“匈奴人或鲜卑人”,《会饮记》因此时不时有一种武侠的况味,“那是莽荡江湖是流不尽的英雄血是挟一枚铜豌豆冲州撞府”,然后,“雨下来了,暴烈的、尖锐的、冰凉的雨,万箭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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