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罪犯辩护 因不相信人性本恶

严贤婷(30岁,刑事律师)
严贤婷(30岁,刑事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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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受访者在九道问题里展露个性与智慧。

步入而立之年的严贤婷是本地少数的女刑事律师,也是已故著名刑事律师苏峇士的爱徒。苏峇士过世后,她成为苏峇士侄儿苏尼尔的拍档,经常一起上法庭,是法庭里熟悉的身影。大部分时候,苏尼尔负责为被告辩护,严贤婷则准备资料,或记录被告、主控官以及法官说的话。

入行五年来,严贤婷参与的案件包括“虎上司”掌掴实习生案、杂货店少东被指强奸富家女上诉案、“马西岭宝贝”杀死女友的上诉案等等。刑事律师赚的钱比同行少,还得面对无数的犯人,随时都有一条人命掌握在手上的顾虑,她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1. 很多被告的罪行被揭发后都遭人臭骂,你为什么愿意当他们的代表律师?

可以说我是理想主义吧,我认为没有人生来就是邪恶的,这也是我当刑事律师的原因。我不认同人性本恶,背后总有某些原因导致被告犯罪。我从苏峇士与苏尼尔身上学到很多。无论被告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只要他们能力所及,就会接案。他们认为,每个人都应得到平等的机会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我们不会刻意隐瞒或否认当事人的罪行,而是希望让法官了解事件始末以及导致罪案发生的种种原因,让法官们在考虑了案件的各个层面后才下判。

2. 般人在看罪案新闻时,会倾向同情受害者。身为律师,你怎么处理对受害者的同情与怜悯?

我记得有一起蓄意严重伤人案在审讯期间传召受害者出庭。我的当事人打了受害者一拳,后者因此滑倒撞伤头,智商受影响,30来岁的人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商,我们其实没有要求他出庭供证。当我目睹他在证人栏上挣扎着回想事发经过时,忍不住要落泪,因此离开法庭。

虽然我同情受害者,但我认为事情的结果不能全怪我的当事人。他只打了一拳,无法预见对方会滑倒撞伤头,因此他面对的不应是蓄意严重伤人控状,而是蓄意伤人罪。

3. 若你的当事人声称他没有犯罪,而你其实不相信他,你会怎么办?

我还是会代表他,并测试他所说的那一套,与他分析法官有没有可能相信他的话。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因为我有可能判断错误,最终还是得交由法官决定。

4. 有什么案件是你完全不会接的?

到目前为止还没碰到这种情况。当然我不苟同当事人的行为,例如那些犯了非礼或强奸罪的人,但我还是会为他们辩护和求情。总要有人帮助他们。

以虐待动物的案件为例,我不认为正常人会虐待动物,我会要求当事人去看心理医生。如果他有精神问题,我就代他向法官求情。如果报告说他没问题,案件没有任何求情因素,那就没办法了,我不能无中生有。

至于一些惯犯,我还是会帮,因为我想了解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始终还是回到我的信仰,我不相信人性本恶,间中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可能只是目前的心理学研究还没发现,因此无法确诊罢了。

5. 你如何看待死刑与强制死刑?

我完全反对死刑。没有人有权力结束另一人的生命。我们也偶有所闻,在其他地区被判终身监禁的囚犯,过了20多年后,重新翻案时发现他们是无辜的。万一他已经受刑上吊了怎么办?覆水难收。这一直都是我所担忧的。即使他真的有罪,我觉得终身监禁的惩罚比死刑更痛苦。我也不苟同杀人偿命的说法。若是如此,其他罪行是否也要以牙还牙?

我也觉得强制死刑无法起到阻遏作用。杀人往往是一时冲动的行为,凶手不会有时间冷静分析,杀了人后可能面对死刑。而运毒犯们大都是处境所逼,走投无路,才会铤而走险。即使有强制死刑,也无法阻遏他们犯罪。

6. 当苏峇士的徒弟,压力大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上司?

压力来自于我不能让他失望。他和苏尼尔都是很棒的上司,非常关心我,待我如一家人。两位对我有恩,总是无私地教导我,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苏峇士过世前一天,我和苏尼尔到他家吃午餐,当时,苏峇士说了一句:“我们三个要一直待在一起”,我听了很感动。隔天,我和苏尼尔到上诉庭打官司。上庭前,我得知苏峇士心脏停止,虽然有点担心,但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抢救后会成功复苏。然而,案件结束后,苏尼尔告知法庭,苏峇士过世了。

其实,他在上庭前就接到噩耗,但还是很专业地为当事人辩护。他知道,苏峇士会希望他这么做。他没事先告诉我,因为他知道我无法像他那么坚强。果然,我听闻后立刻崩溃,泪流不止。

在那之后的一整年,我时不时就会忽然流泪。无论是处理案件或上法庭,我们做什么都看见苏峇士的影子,尤其是上法庭时,我会想,他以前就和我们在这里……你看,我又要哭了。我觉得我和苏尼尔还无法接受苏峇士已离世,但我们必须习惯他不在的事实。

7. 家人支持你当刑事律师吗?

我是家中唯一念文科的,哥哥开药剂公司,弟弟在攻读材料科学博士学位。高中毕业后,我考虑的是法律系或数学系。妈妈不赞成我念法律,担心女律师会“吓跑”男生,叫我去当数学老师。

当我选择成为刑事律师时,她也担心我的安危,因为必须和犯人接触。不过,我会和她分享我处理的案件。有一次,我的当事人,30来岁的男子,因为运毒面对死刑。妈妈听后就哭了,每晚为他祈祷。后来我告诉她,控方减轻控状,当事人逃过死刑,她也哭了,并开始理解我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记者:你现在还单身吗?)

现在依然单身,还没遇到心仪的对象,但我想有孩子,我真的很喜欢孩子,希望能生两三个!

8. 你怎么解压?

我喜欢跑步,一般会跑45分钟至一小时。或和同事上健身房学瑜伽等运动。每次运动后,我会更有精神工作。过去半年来,我开始学打鼓。偶尔,我也会到哥哥的药剂公司当义工,这些都与法律毫不相关,可以暂时让我放下工作。

9. 你喜欢看什么书或电影?

我很想念阅读,但工作完后已很疲倦,只想看电视或电影。不过,阅读能带给我不同的乐趣,我希望今年可以重拾书本。

最近,苏尼尔介绍我读《教父》(The Godfather),很好看的一本书。有时,律师们会在庭上引经据典,例如引用莎士比亚的话,或从文学作品中取得灵感,这会增添他们在庭上的风采。

我最近在看付费视频网站奈飞(Netflix)的英语剧《纸牌屋》(House of Cards)和科幻电视剧《黑镜》(Black Mirror)。我也喜欢看悲伤的电影,因为我爱哭,哭能让我抒发情绪。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是《绿色奇迹》(The Green Mile),非常悲,也和罪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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