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般的成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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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影评

人类的历史,包括战争,总是不断地轮回着——“历久弥新”的苦难印记。画家出身的Florence Miailhe(弗洛朗丝·米埃勒)执导的法国动画片《穿越》(La Traversee),完成于俄乌战争尚未爆发的去年,主要的创作灵感却是来自导演的画家母亲自小随身带着的素描本子,留下的是身为乌克兰犹太人的她幼时仓皇辞家,逃离纳粹魔掌的记忆。

不过,影片的杜撰情节或许多于真人真事,连时代背景、国度都被架空。片中出现的难民所属的民族似乎都是虚构的,虽然分别“有点像”犹太裔、阿富汗裔、叙利亚裔、非洲裔等。全片的氛围或许最接近二战时的东欧,却在一个特定场景里出现电脑,被某角色用来进行视讯通话——对,还有互联网。这或许是导演蓄意地突兀,暗示此“穿越”不单是难民的逃难路线,更是穿越时间的人类命运。其实,导演曾说,影片的第二个灵感来源,是她的摄影师丈夫拍摄的当代移民的人像与生活作品。

影片一开始,在欧洲某农村的一家人因为战火乍起,举家仓皇逃离。可剧情发展不到10分钟,身为主角贯穿全片的14岁女儿和13岁二儿子,就与父母和更年幼的弟妹先后失散。两姐弟得咬紧牙关“穿越”一次次的危机凶险,一再地更换“真善”或伪善地对待他们的“替代家长”,一回又一回地失去和放下,求索着奔向自由与安全的路……乍听之下,像是可资煽情的战争成长电影素材,而又不失细腻的人物个性和情感描写(青春、陪伴、亲情、友谊、情窦初开),而且还有部分素材是基于真人真事,怎么我就是有一种情感疏离的感觉?

野兽派画风少了影片细腻感

我猜测,“问题”的根源在于这部动画片在技术上的反主流,不走当今热门的数码动画路线,甚至可说是创新——它的创新之处却是回归美术界传统,几乎完全是手绘油画,而且是在动画电影界近乎绝无仅有的野兽派画风。

野兽派,上世纪初在巴黎昙花一现,却对后世艺术影响深远的画派,糅合了印象派、后印象派,以及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原始艺术呈现方式,以红、绿、蓝、黄等亮色为主,大胆地涂色,不讲究透视、明暗和远近比例,构图平面化,视觉冲击狂野奔放,写意而不写实,让画家表现自己的强烈感受。

导演让野兽派画风在大银幕里重生、动起来,在一片片的玻璃板上分别画出背景、人物、物品等,层层堆叠,摄影机从上方往下拍摄,几乎百分百纯手工。可或许是因为这种大剌剌的视觉风格,让喜欢在阅读电影文本之外,通过观察细腻的角色表情、肢体语言加强自己对电影情节、人物的感性联结的我,在观赏《穿越》时觉得喉不到肺,因为野兽派画风根本不关注我要的细腻感,而是画面的整体氛围。

但也就在影片中对百余年前野兽派的“原庄”风格的一些延伸或破格的企图,让我看到了导演对于形式和剧情的对话的心机。如两姐弟被似乎别有算计的富豪夫妇收养的那一段,色彩斑斓(象征纸醉金迷、虚情假意)的庄园之外,一片黑白相间(画风仍野兽派,但色彩运用反野兽派),传说中隐藏着会吃人的女巫的密林,终于在他们不顾一切地逃离庄园进入森林时,大雪漫漫几乎夺走他们的命(画面中的飞白反而隐有中国水墨画的韵味);直到姐姐被所谓的女巫所救并收留,才在黑白之间渗入了木屋的褐色,和随后春暖花开时的绿和蓝——纯朴沁脾的颜色(象征一抹希望)。

同样色彩斑斓的是姐弟被马戏团收留并一起跑码头演出那一段(其实是马戏班主要帮他们隐瞒身份,躲避军警),却象征萍水相逢而情同家人的暖意。军警暗夜追捕,集中营的场面的黯黑色调,又似乎成了“哥德版”的野兽派。这一切,至少能帮助我从另一个角度来用心感悟这部影片——用场面的作画氛围,而非角色的细致来感动我。

全片倒是有少数非野兽派的画面——大姐的那本在颠沛流离中用生命保护的素描本子,除了出现在影片开首(为了倒叙、点题)、尾声(回顾、点睛),还在其他场面中不时被摊开,让大姐用相对简约的笔触素描她这段成长路上所遇见的最在乎的人、事、地,就像导演现实中的母亲的来时路。

新加坡电影协会将于7月30日(星期六)放映《穿越》。公众可购票入场,协会会员将享有优惠价。详情可上网查阅:singaporefilmsociety.com/new-event/cros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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