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孩的阴暗未来想象

23岁的大男孩所预设的未来，原来是这样的。

我指的是《人生恰恰恰》（Cha Cha Real Smooth）剧中人，更是幕前幕后包揽编导演的Cooper Raiff（库柏瑞夫）。今年25岁的他，拍这部戏时和片中角色年纪差不多。

这是他的第二部电影，却已在日舞影展上夺下“最佳观众票选”大奖，Apple TV+以1500万美元（约2100万新元）高价买下播映权，业界对他寄予厚望，认定他在影坛大有可为，好莱坞类型喜剧后继有人。

21世纪成长日志、青春物语，标签为“独立电影”，《人生恰恰恰》具备了所有赢尽人心的元素，似曾相识，但计算精确。

库柏瑞夫像是夫子自道般呈现一段青春纪事。

和时下一般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一样，男主角烦躁地做着烂透了的快餐摊工作，看着女友到巴塞罗那实现梦想，自己前途茫茫没有念想，目标只是存够钱去找她。家有患上躁郁症却慈爱的母亲，争锋相对的继父，还有懵懂可爱的弟弟，过得好像不尽人意却也不算太不如意。虽然偶尔毒舌却也善良温暖，让身边人如沐春风，像一个荒谬的玩笑，偶然兼职当起了镇上的“派对暖场员”。然后邂逅年长女神Dakota Johnson（达科塔约翰逊），爱上了，失恋了，对人生重新有了领悟……

情节很典型，但观众有共鸣，连影评人都不忍苛刻评论。关健大抵在善意与同理心，看戏感受得到拍出这部电影的人（即库柏瑞夫）是真心喜欢、关心甚至理解每一个角色的。

以故事当中单亲妈妈达科塔约翰逊的自闭症女儿为例，和一般影剧作品里塑造的自闭患者形象迥然不同，电影里不落俗套，几乎无添加任何戏剧化渲染。少女爱玩魔术方块却不是什么天才，乍看其实和普通人没有太大不同，仅是对人生、对情感有着不同于一般的体会与表达方式。自闭症女儿的扮演者——18岁的Vanessa Burghardt（凡妮莎布格哈特）本身就是自闭症患者。据说库柏瑞夫在观看她的试镜带时哭了，人物原型也随着与凡妮莎一次又一次的谈话，依据她做出修正。

电影当中点到为止触及忧郁症与躁郁症课题，也是充满理解的。

一段男女主角的对话讨论，相当一针见血。

“忧郁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感觉你不记得过得更好是怎样的。然后你去做些以为能让自己感觉好一些的事，却没有好转，反而觉得糟透了。”

“我妈有躁郁症，我问了她一样的问题，她说：有时难过是比较简单的。她尽力了，真的很努力。”

“Everybody tries.（每个人都在努力。）”

找来达科塔约翰逊当女主角，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纯真又诱惑，男主角为何心动无需多作解释。

当女性当上了妻子、母亲，人生不再仅以自己来定义，此后的一切都由女儿的成长来界定。此时生命中突然闯入一个大男孩，让她感觉活起来，因为充满未知的可能性，所以也动心了。我想起了“Sandman”男主角与路西法在地狱的决战，最后以“希望”打败对手。希望这东西，很空泛，却很有力量。要在成人世界里稳稳扎根，何其艰难。男主角无意间直视了单亲妈妈的狼狈、窘迫、悲伤，成年人沉默的脆弱，确会让人禁不住心疼怜惜。

但当真是彼此的心灵伴侣吗？库柏的结论，未免太一厢情愿。

以为长大成人，就是妥协，论调也过分单纯。毕竟电影展现的，是一个20来岁年轻人所看到的世界、想象的未来。

还能脱口而出“抱歉，我是个屁孩。”多幸福。

20代，可怕却也美好，只须想如何把人生过好，不用担心把别人牵扯进来。自己还什么都搞不懂，夸夸其谈传授弟弟初吻的秘诀着实可笑。

但确实，凡走过必留痕迹。无论好的、坏的。

如愿以偿找到一份看似有意义的工作，每天上下班经过住过的旧房子，感觉很快乐，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是快乐的，自己的妈妈其实很棒。

豁然开朗，不再怨忿。

是的，回忆不会消失。一个拥抱坦然告别女神。从此各自安好，享受各自人生阶段的好与坏。

人生其实没什么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