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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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眼睛大特写。

少女从床上起身,走到窗户前,什么也看不到,回头望着镜子,然后走到门前狂拍并呼叫:

“有没有人?”

“我在哪里?!”

一墙之隔,响起一把女声,嚷嚷着要她别吵,并告诉她,她的名字叫“安”。少女一脸茫然,突见一只蟑螂从墙上一幅鹿头画框后爬出,再望向镜子,映照出的已是另一张脸……

泰国电影《安的脸》(Faces of Anne)的开场,俨然是老套的悬疑恐怖片模式。不不不,绝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不觉得有什么人可以从一开始就猜得出情节走向或看穿电影意图。

韩国电影擅于猜度算计人心因此部部讨喜,我却更喜欢泰国片视角刁钻意想不到,把简单概念玩出活力神采,而且难得言之有物,原该沉重的议题却也从不喋喋不休沦为说教。

这年头,但求轻松,创意更是难求。如今看电影还能感觉惊喜,我已感恩。

充满想象空间的有趣剧本难求啊。电影刚在泰国上映,我已敢断言,必会出现各类重拍版本。

对白少,用影像说故事

电影没有任何背景交代,观众对人物一无所知。

主角少女什么记忆也没有,次次都在贴着暖色花卉墙纸不像医院的房间里,醒来。而每当悠扬音乐响起,便出现诡异的鹿头恶魔锲而不舍追杀她。

是受困森林中?是在猎捕游戏里?是在精神病院内?藏有惊天大阴谋吗?其实是电影拍摄?不过是噩梦一场?一切皆为幻象?

不断变脸的她,是谁?她能否逃出房间?她经历过什么?仿佛无止息反复上演的情境究竟什么时候方能结束?

谁是安?安是谁?为何A是安,B是安,C也是安,人人都是安?究竟安是否存在?

好奇心被勾起,近两小时篇幅,仅400多句对白着实少,真正做到了用影像说故事。

观众就这样跟随着名字相同,脸孔不断变更的少女,茫然地反复经历相同境遇,一起寻找真相,亦虚亦实,疑幻疑真,旅程惊心动魄。

悬疑惊悚只是叙事手段,营造恐怖氛围也非廉价的为惊吓而惊吓。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不是故弄玄虚。每次的死亡都是必须,尽管血腥极致、凶残极致,死得决绝不留余地。

连电影公司释出的官方大纲简介,你也别轻信啊。真相逐渐浮上台面,想表达的竟是……恕我不便泄密,避免毁了你的观影体验。但我恍然大悟之后最想的,是从头再看一遍。平平无奇的每句话,原来均意有所指,泰国人当真说故事的高手。

从概念、包装、主题、演员,没有可以挑剔的。据说片中饰演“安”的泰国女星在演艺圈都很有人气,但我最熟悉的是演过《模犯生》(Bad Genius)和《就爱断舍离》(Happy Old Year)的茱蒂蒙·琼查容苏因(Chutimon Chuengcharoensukying)。

《安的脸》是美丽战场,也是演技对决场,惊鸿一瞥,看看你最记得谁?胜负无所谓,画面的确赏心悦目,不认得谁是谁,目光也被吸引。

点出沉重的社会议题

隐藏在不同脸孔背后的,是同一个名字。“你在这里,因为不记得自己是谁。”明明存在却已遗忘,何其悲哀。

本片的两位导演Khongdej Jaturanrasamee和Rasiket Sukkan是有话要说的,而且直击人心,点出21世纪沉重的社会议题。

最激烈的控诉,有时是无声的。

这是青春残酷物语,是卑微灵魂的终极求救。

对少女而言,世界太可怖,尤其成长在充满假象的社媒时代。明知逃避,可耻亦无用,却已别无选择。

假作真时,真亦假。

虚虚实实人世间,如幻梦似泡影,自欺欺人太久,或已被鸠占鹊巢,只会愈活愈迷乱,愈来愈无勇气继续下去,对自己,终究愈看愈厌恶。

长大成人,就是得从迷惘、不安、愤怒、苦痛、煎熬之中,挣扎杀出一条活路。

再残忍,也要进行到底。

而那头鹿头怪物,未必是你以为的恶魔。终要鼓起勇气,面对它,看清楚。

置之死地,才得以生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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