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可以被任意穿越,人类是否可能改变一切,从而主宰自己的命运?
Netflix上线的墨西哥新片《我俩的时代》(Our Times)以时空穿越作为虚线,通过物理学家诺拉与埃克托夫妇在不同时代的心理感受,对男女平权、亲情爱情、事业人生展开一连串柔和但却深刻的提问。一场看似科幻的旅程,其实是一则关于自由、性别、人生意义以及时代归属的醒世恒言。
故事发生的场景基本没有超出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的校园。1966年,诺拉与埃克托秘密研发出时光机,因计算不够精准而意外来到2025年。幸亏当年崇拜他们的学生如今成了大学的院长,于是瞒天过海地将他们悄悄接纳下来。
诺拉接受与适应新世界的过程虽有惊诧但相当愉快,还在新世界中焕发出原本就该有的夺目光彩。而埃克托却在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中找不到自我,甚至对坚信的爱情也产生了怀疑。
观众很容易就能进入诺拉的视角。她才华横溢思考深邃,但在1966年,她只能被看作是“某名教授的妻子”,因为丈夫的庇荫才能在大学教上几堂课。虽然时光机的研究由她主导,但学术会议、介绍项目等等专业场合都是丈夫埃克托出面,而这种习以为常就连埃克托也都懒得替她解释。可在新时代,她受尊重、被围绕、得到学术界的高度重视,过去那些因女性而被遮蔽的才华终于大放异彩。这种改变,绝非时间演进的自然结果,而是社会结构经过多轮的磨合激荡后,女性才拥有了的发挥空间。
割舍不下的是什么
埃克托则恰好相反。他在1966年是时代宠儿,风趣幽默怜爱妻子。社会身份的天然优势让他理所当然地主导经费,掌握话语权。随便一开口就受人重视。可到了新时代,他的风趣幽默不再被理解,当年的绅士风度如今却成了父权视角的居高临下,从而遭人白眼。他所经历的巨大反差,并非个人能力的贬值,而是时代情境的变迁。于是,这对夫妻原本相濡以沫和谐共振的命运曲线,在现代社会逐渐分岔、渐行渐远。
本片表面上描述的是科学与情感、过去与未来的交织,实则揭示出更为深层的现代困惑:当我们凭借强大科技自信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时,是否低估了社会环境中的他人对我们的影响?诺拉并非比60年前更为努力,她只是来到了一个愿意聆听并接受她的时代。而埃克托也并非变得愚昧无能,他只是从一个默认由男性主导的社会,走入了一个要求他重新定义男性的时代。当社会话语转换时,个人命运也随之改写,这才是影片最令人惊悚的设定:原本以为能来去自由的时间旅客,实则变成了被时代重设的新生命。
应该感谢的是,这部电影从未尝试引导观众站在某一方——它不批判过去,也不神化现代。诺拉在新时代找到了成就感,但却不得不放下对亲密关系的习惯性期待。埃克托无法在新时代中找到存在的支点,但他仍能回到过去拥有尊严。他们的冲突不是价值判断,而是不同时空对“何以为人”提出的不同答案。这不禁让观众思考:倘若时代可以选择,我们该拥抱一个能让自己发光发热的时代?还是选择一个能最大化个人发展的时代?
另一双眸子里的自己
埃克托最终选择独自回到过去,把诺拉留在着了更适合她的现代。留下来的诺拉大展拳脚获取了崇高荣誉。而在30年后虫洞再度开启之时,她义无反顾地悄悄回到了1996年,与自己的埃克托重逢在夕阳中。通过这对夫妇经历了两个不同30年后的相逢,电影完成了一个诗性的隐喻:真正值得穿越时空苦苦追寻的,既不是理想,也不是成功,而是那个在不同世界中依然能一眼认出彼此的灵魂。
我们喜欢或是希望停留在某个地方、某个时代,或许是因为我们在那里能感受到自己被看见、被需要、被亲爱。《我俩的时代》像一面镜子,折射出现代人在快速流变的社会中对稳定身份的困惑与渴望。它提醒我们,无论科技如何进步,世界如何演变,那个让人不愿离开的时代,是可以自由做自己,还能在另一双眸子里一直看到自己的时代。
那才是“我们”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