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Denzel Washington（丹佐华盛顿）与黑人名导Spike Lee（史派克李）时隔19年第五度合作，翻拍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1963年经典《天国与地狱》，原著为Ed McBain（艾德麦可班恩）1959年小说《金的救赎》（King’s Ransom）。这样的作品本该在大银幕上静心欣赏，如今只能在串流平台上观看本该遗憾，不过若非苹果电视出资，电影根本无法成真。好吧，时代变了，无法释怀也终须接受。
《上流x下流》（Highest 2 Lowest）显然是史派克李致黑泽明、丹佐华盛顿以及纽约的情书，满满爱意掩藏不住。
开场整整五分钟，配上了Norm Lewis（诺姆路易斯）的“Oh, What A Beautiful Mornin（噢，多美丽的早晨）”歌声，从黎明破晓到朝阳高照，镜头由远至近凝视恍如故事参与者的壮阔纽约天际线，终聚焦在顶层豪宅阳台上的一道忙碌身影。主角大卫金（丹佐华盛顿饰）正对着手机另一头的人极力游说：“这不是冒险，是重生。”这本该是美好的一天。
难解的道德选择题
世人尊称“大卫王”、被公认世上耳朵最灵的男人，25年前创立自己的音乐厂牌，曾夺下无数格莱美，如今活在曼哈顿空中楼阁，或许早已与社会脱节。尽管再也不曾似旧时戴上耳机听着歌漫步布鲁克林大桥，对发现新歌手的兴奋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消失，但对音乐的热情未灭，至少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此时的他踌躇满志筹措资金欲夺回公司控制权，却接到绑匪电话说儿子遭绑架要求巨额赎金。原本毫不迟疑准备耗尽全副身家换回人质，没料到绑匪竟绑错了司机的儿子。救或不救，成了难解的道德选择题……
主题摆在21世纪仍是合时宜的。该怎么做？把钱交出去便一无所有，不给却会变成社群媒体上“取消文化”的牺牲品。既要捍卫一辈子奋斗的成果，也想保有生而为人的灵魂，经历一番挣扎纠结才合乎人性。从个人抉择看社会真相——富贵与贫穷，名人与无名，强者与弱势，良善与恶意，两极分化是无解的现实。但史派克李新版对阶级反差，其实并无太强烈的批判，至少戏中有案底的回教徒黑人司机保罗（Jeffrey Wright杰弗里怀特饰）尽管受到警察怀疑，却也没活得太卑微惨烈。
荒诞时代让人无所适从
导演真正感兴趣的，似乎在于探讨这个荒诞时代，并借由主角反思慨叹——不管是训斥儿子每天花五小时上社群媒体，或是批评用AI做音乐没灵魂没感情，还是最后面对A$AP Rocky扮演的绑匪一番教诲告诫，电影总透着一股时不我与却还想择善固执的无奈失落感。必须向前走，却不愿如此。史派克李看似已收敛起年轻时那股激烈的愤怒与对抗性，温和地、带点焦躁地看着让自己无所适从的新世界。
电影里可以挑出来讨论的场面太多，交赎金一段，尤其拍得不落俗套。从丹佐华盛顿搭上一列挤满洋基队球迷的地铁开始，穿插街头举行的波多黎各庆典——客串此片留下最后身影的拉丁音乐传奇Eddie Palmieri（埃迪帕尔米耶里）与台下大众的欢歌笑语，与此同时骑着电单车的绑匪团伙穿梭其中逃避警车追捕……精心营造出既紧迫却有着一种诡异悠闲的酷炫活力。
但其实看此片，本也不为什么动作场面，为的只是丹佐华盛顿。有人说史派克李作品里的他，光芒格外耀眼，电影里又一次创造出记忆中未曾见过的他。依然挥洒着磁场般魅力，表面热情狂放，瞬间变脸时透出骨子里的决绝阴冷却让人胆战心寒，关键时刻总挥舞似信手拈来即兴小动作，形象独特鲜活很是迷人。两段和A$AP Rocky交锋的戏，无论是端坐录音室隔着玻璃好整以暇开展一场“饶舌对决”，或是冷怼被捕后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家伙，都是精彩高潮。随波逐流，乘势而起？没兴趣。把“不是所有的钱都值得赚”挂嘴边，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传奇过气了仍是传奇。
有意思的是，丹佐华盛顿在戏里反复追问A$AP Rocky：“你爸爸在哪里？”此情此景颇有美国右翼意见领袖Charlie Kirk（查理柯克）与黑人学生辩论的即视感，不过戏外的丹佐华盛顿确实早年便常强调父亲在黑人家庭里的重要性。电影最后见一堆呼喊“爱与自由”的自由派要求释放口中嚷嚷着“我是无辜的，只有上帝能审判我”的罪犯，境况正正呼应美国乱象，只不过在自由派人士史派克李作品中呈现，显得格外吊诡。或时至今日，世间是与非已说不清道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