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华：不辞

疫情期间，你的阅读量大增，越来越喜欢唐诗宋词。最近你告诉我读到“太平宰相”晏殊的词句“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很是感动。我也深有同感，是的，天底下知音难觅，音乐绘画舞蹈文学，不管什么文艺种类，遇到懂你欣赏你的人，都是一种幸福，你一定会把自己最拿手的才艺奉献出来，所以晏殊才会借歌女之口，说出“不辞遍唱阳春”。政治抱负也一样，遇到明君，贤臣也会“不辞遍唱阳春”。

喜欢“不辞”两字。现代人大概只会用“不辞辛苦”，但古诗词里的不辞，要丰富多了，不辞看似是被动的回应，其实是主动的承诺。李商隐有一首诗《昨夜》：“不辞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尘暗烛房。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鶗鴂即是杜鹃鸟，屈原在《离骚》里写过：“恐鶗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刘禹锡也有一首诗《鶗鴂吟》，其中两句“鶗鴂催众芳，晨间先入耳”，和屈原说的意思一样：这种鸟如果一叫，花花草草就要凋零了，春天也就要过去了。春天的芳华，连鶗鴂也嫉妒。人生短暂，青春易逝，大家都害怕鶗鴂先鸣，百草不芳。对此现象李商隐内心虽有深层的悲哀和无奈，但他却勇于面对，不推辞，不逃避。

南唐词人冯延巳（字正中）有名句：“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既有对镜之反省，更有无悔之坚持。王国维对冯延巳评价很高，在《人间词话》里称：“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王国维自己的词也受到冯延巳的影响，譬如“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两句显然是从“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里“化”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