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余:瘟疫图

葛饰北斋《须佐之男命厄神退治之图》局部。(互联网)
葛饰北斋《须佐之男命厄神退治之图》局部。(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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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饰北斋和毕加索让瘟疫及战争有了脸孔,让人们可以直面它们,或许因此人们才会奋起而战。

说葛饰北斋,容易想到神奈川魔爪般的巨浪,以及赤红色的富士山,这是他以富士山为题材的浮世绘组画《富岳三十六景》中最广为人知的形象。大师其实还有一幅巨作,较少人提起,他最大幅的作品,2.76米乘1.26米,《须佐之男命厄神退治之图》,作于1845年,这不是常见的木刻浮世绘,而是画在木板上的画作,也称“虚幻绘马”。

葛饰北斋当年以“绘马”形式作画,赠予江户(今日东京)的牛岛神社,祈愿驱瘟除疫。绘马是日本神社或寺庙中的祈福木牌,有大小两种。小木牌让信众写上愿望,供奉庙中,保佑愿望成真。大绘马像匾额一样悬挂于寺庙中,同样有祈福含意。可惜北斋的这幅画,1923年关东大地震中牛岛神社火灾,画被烧毁,只留下不多的记录。

看纪录片《葛饰北斋失落画作》,日本文物专家在2015年开始进行这画的摹拟复原。他们以摄于明治时代的存世唯一黑白照片,借助最新数码科技及传统手绘工艺,复制出有色彩的画。最困难的当然是如何从黑白照片的灰度(gray scale)推敲出画家所用的不同色彩,现代画师如何重现北斋的墨描线条也是大难题。

团队研究北斋晚年留下的图文手册,比较他同时期的画作,了解他的线条及用色技巧。两年密集实验,完成一幅彩色“推定复原图”,重现大师86岁时完成的巨作。

须佐之男,日本古代传说中主要天神之一,曾以神力降伏八头八尾巨蟒。画中须佐之男居中央偏右高处,前面跪倒各种传染病瘟鬼。左下角有鬼怪展开一长幅书信,在须佐之男写给它们的信上盖手掌印,白纸黑印,誓言不再贻害百姓。

现代医学登场前,古人遇上大瘟疫,深受折磨,总以为是鬼怪作祟,衍生出各种瘟神疫鬼形象,画中有塌鼻子的梅毒鬼,挥舞衣裳长袖的流感鬼,披猩红外袍的天花鬼磨墨。

纪录片中研究江户时代瘟疫的专家说,画者如此生动地描绘各种瘟鬼,除了表达降服它们的愿望之外,也让人们具体看到恶神真面目,它们深深毒害人,看着它们张牙舞爪,让人感叹生命之苦难,思考生与死,面对死亡的敬畏。

降服魔怪,我们想象的会是把它们消灭尽,以须佐之男的神力,杀死病魔不是难事,可是北斋笔下他却与病魔立下契约,誓言不再害人。似乎呼应全球面对冠病病毒侵袭时,医学专家及政治家所说的,大家必须学会与病毒共处。

有人把大瘟疫比喻地震,我们虽然知道它周期性的出现,可是却无法预期它将在何时何地发生。尤其当人们忘记上次大瘟疫的经验时,或许正是它悄悄来袭的最好时机。

比尔盖茨在盖茨基金会2021年常年文告中说,过去一年,好多人首次经历了一次公共卫生危机,担心染上致命疾病,肯定无法集中心思好好做其他事情。如今的每个决定都有个前提,如何减少感染或传播冠病病毒。现在没有人会不相信,一场传染病可以令百万计的人死亡,会让全球经济停摆。

他几年前曾敲起警钟,提醒投入更多资源应付传染病,这次他说,我们已经没有余地再次毫无防备地被大瘟疫袭击,为了避免类似目前的艰难处境再度发生,对大瘟疫的防堵工作必须像避免战争威胁那样地认真进行。

说起瘟疫与战争,看葛饰北斋的《须佐之男命厄神退治之图》,容易想起毕加索以西班牙内战为题的巨幅画作《格尔尼卡》(Guernica)。两画摆在一起,发现构图有一些神似之处,有兴趣者可以研究一下。毕加索以悲痛母亲与死去孩子、牛以及受伤的马,三组意象,表达了暴力的摧毁,以及战争的伤痛。葛饰北斋和毕加索让瘟疫及战争有了脸孔,让人们可以直面它们,或许因此人们才会奋起而战。

中国古代有一本妖怪之书《白泽图》,黄帝遇到神兽白泽,神兽给他解说各种各样的妖怪,后来记录成书。有的妖怪潜藏山野,有的躲在百姓家里,书中一一列明妖怪名号。古人相信“呼之则吉”,只要遇上不平常东西,查对《白泽图》,喊出妖怪名号,就能逢凶化吉。可惜《白泽图》已失传,只剩几页敦煌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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