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曦娜:旅途咖啡馆

解封后依然人气旺盛的花神咖啡馆,是家有太多传奇的百年咖啡馆。(法新社)
解封后依然人气旺盛的花神咖啡馆,是家有太多传奇的百年咖啡馆。(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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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令人怀念的咖啡馆,往往为旅程增添了几许惬意的回忆。

全球冠病病毒一再发恶,本地疫情好不容易暂时舒缓,这星期,大家盼来了可以三五成群相约喝咖啡的日子。

前阵子读报,读到法国在进入第二阶段解封当日,全法弥漫着欢乐气氛,法国人一大早涌到咖啡馆欢聚,对于法国人来说,那是他们久违了的悠游时光;即连法国总统马克龙和总理卡斯泰也特地相约到总统府附近的咖啡馆喝咖啡,呼吁法国人“活在当下”。尽管你可以说,这是个法国式的,带有政治色彩的演出。

那时读着图文并茂的报道,心里倒突然怀念起巴黎的咖啡馆。许多人都知道的,巴黎人无咖啡馆不欢,20世纪初期,巴黎的一些咖啡馆一度蔚为知识分子谈文论艺、埋头写作之地,萨特、西蒙·波伏娃、卡谬、海明威、乔伊斯等文化名人都在咖啡馆留下足迹。因为有了太多传奇,巴黎的一些百年咖啡馆早已成为文化胜地。

做客巴黎的时候,我也喜欢像巴黎人一样,坐在路边咖啡馆户外用餐区,在风和日丽下感受花都悠闲的生活气息。

首次到巴黎的时候,曾四处寻找传说中萨特与波伏娃经常光顾的花神咖啡馆(Cafe de Flore)。第一次寻访花神,是按旅店服务员的指引,搭地铁到了塞纳河左岸,在塞纳河晃荡半天,终究遍寻不获,无功而返。为了赶时间,次日上午干脆坐上德士,报上目的地,直接来到巴黎第六区,司机在圣日耳曼大道一个街角放我下车,转角处就是那慕名多年的百年老咖啡馆。那时才知道,花神虽称为左岸咖啡馆,其实并不在塞纳河河边。

花神是一栋古雅的双层建筑,店里红色座位,因玻璃采光的关系,室内明朗亮丽。不过早上11点上下,咖啡馆外的户外用餐区早已人满为患,店里同样座无虚席,馆内馆外一片热闹哄哄。好不容易寻到一张小桌子,点了花神著名的热巧克力独坐一角,听着听不懂的法国话和周遭白瓷咖啡杯与碟盘碰撞出的清脆声音。店里不断有客人推门进出,肯定有人也像我一样,听说萨特在花神写下其哲学名著《存在与虚无》,也好奇于萨特所说:“花神之路是条自由之路”,于是朝圣一般,慕名而来。

较少人知道的也许是,周恩来也曾是花神常客。上两个月在网上读到一篇文章,标题为《周恩来和花神咖啡馆的不了情》,文章提到了周恩来在1920年代留学巴黎期间,也经常前往旅居小旅馆附近的花神咖啡馆,还和店内侍应生成了朋友。文章说了:“到咖啡馆喝咖啡成了周恩来了解社会,发展社会关系的重要手段。”

顶着文人、名人的光环,花神是否因为多了几许人文底蕴而成为旅游胜地?独坐花神的时候,我也想着寻找答案,但看看馆里馆外,发现在这里吃喝聊天的客人中,当地人其实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花神咖啡馆附近另有一家同样赫赫有名,人气持续百年的双叟咖啡馆(Les Deux Magots),传说海明威客居巴黎时,常与《大亨小传》作者费兹杰罗在那里谈文论艺。由于当晚赶着坐飞机回国,离开花神的时候,虽然路过同样人气旺盛的双叟咖啡馆,也只能匆匆张望一下,到底还是过门而不入。

对我而言,咖啡馆常是旅途中歇脚、发呆的好地方。也许因为对空间的要求胜于口福之欲,相较于餐馆,我其实更爱咖啡馆。行旅中有缘小坐的咖啡馆,有时是因为慕名前往,但大多数时候并非刻意寻找,而是在旅途中偶然遇见。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而令人怀念的咖啡馆,往往为旅程增添了几许惬意的回忆。

有一年去了桂林,一天午后来到阳朔著名的西街,在铺上大理石的长街东游西逛之后,无意间逛到了漓江边上咖啡馆,印象中那也是唯一开在漓江边的店家。

我已不记得那咖啡馆的店名为何,看来低调的外观也并不怎么样,吸引我走进店内的是面对漓江的那一大扇落地玻璃窗,坐在长窗前看着窗外漓江山水,江上往来如梭的船只与竹筏,那天天气晴朗,青峰倒影间,简直如置身水墨画一般。那是个怡然自得的午后,就那样无所事事地坐在漓江边上,喝茶,观景,发呆。刹那间突然明白,小日子偶尔也可活出属于自己的小幸福。

前两年在秋天里去了常州,近晚时分漫游到京杭大运河篦箕巷一带,无意间来到了植入《红楼梦》故事情节的古驿站“毗陵驿”,为此在运河边流连了一整个黄昏,走累了,正好寻见坐落在河边的一家咖啡馆。

那是一家客人三三两两,氛围冷清的 咖啡馆,可对我来说,在暮色苍茫下,隔着窗玻璃坐在有千年历史的运河边是一种缘分。想起《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里,贾政就在运河边的毗陵驿,在白茫茫一片中,目睹贾宝玉跟随茫茫大士与淼淼真人飘然远去。究竟这贾宝玉的人生结局是出自曹雪芹的手笔,或是高鹗的续笔?在那家挨着古运河而开的咖啡馆里,我想着这个至今没有绝对答案的红学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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