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与友聊起伊朗导演阿巴斯的摄影作品,这才发现,对我而言,它们的磁吸力已经大不如前。当然,那一张张千山鸟飞绝,那一帧帧万径人踪灭,绝美依旧绝美,但我已经不会想长时间待在那种趋近永恒的开阔意境里,待一会儿是可以的,然后我会想要回到厨房给自己煮一杯咖啡,和家里的小动物挨挨蹭蹭。这就是为什么《片断人间》《亨利·达格,被遗弃的天才,及其碎片》这样的书对我来讲磁吸力更强,还有张雍这本《牧羊人与屠宰场——库德斯坦日记》。

“没有景色比人类的历史更凄凉”,张雍在这本书里面引述了这样一句话,出自德国战地摄影家格尔达·塔罗(Gerda Taro)。自然律不知道什么叫做凄凉,凄凉的永远是人类,自然顶多只是荒凉,但荒凉也只是人类面对天地之庞然与不仁时的感受。对某些人来说,凄凉的人类景色更吸引他们,甚至像趋光性昆虫那样往那方向飞扑过去。我想,张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张雍上一本书《月球背面的逃离现场》是首难民悲歌,令人重新审视那些自诩尊重人权自由的先进国家的真正面目,也许“月亮背面”四个字的真正涵义不外如此。所谓人权,容我借用《动物农场》名句修改一下,只是“人人皆有人权,但有些人比其他人更有人权”;所谓自由,只是有形无形围墙圈出来的一块栖身之地。然而,尽管人类大半时候令人失望,甚至绝望,有些人仍然愿意靠近人类,去寻找,去见证,去记录,去思索,例如张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