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的《第一炉香》终于在中国大陆排期上映，真是可喜可贺。我这样一个由小到大自称张迷的痴粉，当然望眼欲穿，但公关殷勤释出的每一段抖音，都清楚摆明车马，此片目标观众乃情窦未开少女，不照顾过尽千帆的长者。被狠狠排除在外，伤心可想而知，酸葡萄于是高度发酵，看见不停以掌掴尖下巴英俊小生作卖点翻白眼，听到饰演梁太太的女演员扬言穿上黑睡衣有回家感觉笑翻天，至于预告片旁白用了一串葡语，因为乌龙到乍闻以为是越南话，自惭形秽之余倒不敢批评。最最受不了的，是那句印在公映日期底下的宣传金句——“给爱而不得一个纪念日”，天呀，你有意欲买票进场同甘共苦吗？
推广团队大概视“爱而不得”为职业生涯百年不遇的佳句，赐予区区一个纪念日不足以表达诚意，干脆给它一个名份，那就生是它的人死是它的鬼，像《色，戒》的汉奸和女间谍那样达成“最终极的占有”。新近面世的抖音，老实不客气把影片与广大观众见面的好日子“21。10。22”翻译成“爱你。是。爱而不得”，真亏那些水晶心肝玻璃人儿怎么想出来的？别以为长居法式象牙塔的我离地，不知道近年熟读《红楼梦》的高人从史湘云得到灵感，听她一叠连声将“二哥哥”唤作“爱哥哥”，在“二”和“爱”之间划上等号，但硬硬把22读成“爱而不得”究竟什么玩法——已经超越假天真范畴，直接迈进施暴境界了。
宣传以抖音作载体，明显针对青少年市场，从利益角度看，消费者潜伏什么层面，就向那个层面下药，理论上一点也没有错，譬如你饿，当然勇往直前冲去餐馆，而不会光顾珠宝店买首饰。然而每件商品都有目标顾客，企图卖冰给爱斯基摩人，纵使也有机会成为北极圈巨富，到底不若向他们兜售优质凯丝米内衣裤有把握，所以别怪我杞人忧天，张爱玲这个讲内地美女赴港当交际花的警世故事，虽然十四五岁少男少女看看也无妨，以许导和王安忆老师一贯作风推测，总不会拍出动漫效果吧，少男少女带着看BL的兴奋心情成群结队观摩俊男吃耳光，结果发现银幕上铺陈的完全在理解范围以外，岂不是应了“爱而不得”？怕只怕戏院经营成儿童乐园，上了年纪的正宗张迷避之则吉，哥情不顺嫂意尽失，那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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