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张爱玲盛赞日本花布,“一件就是一幅图画。买回家来,没交给裁缝之前我常常几次三番拿出来赏鉴”,那种情趣,习惯购买成衣的现代潮人完全陌生,我小时候跟妈妈去布庄剪布料,倒略略领教过。她强调“看到了而没买成的我也记得”,我则是标青的电影名字印象深刻,即使缘悭一面,几十年后仍然历历在目。譬如《牛眼和我》掠过《鱼出之日》,一望就知道是“The Day the Fish Came Out”,翻查资料,后来香港上映,片名译成《原子弹惊魂》。西西说“这个电影在终场时没有‘完’字,所以,巴黎的一大堆傻观众等了老半天,还不知道电影已经完场了”,哈哈,法国人大概不忿惨遭“愚弄”,迄今耿耿于怀,我蹲在铁塔底下这么多年,都不见它浮出水面——还是换了片名,成功避开金睛火眼的扫射?他们的师爷之狠,绝对不比香港同行逊色,你会不会猜到,《她与他》原来是“An Affair to Remember”?
西西喜欢直译片名,可能因为信息快人一步,执笔时影片尚未正式公映,也可能是不满意片商市井味浓郁的翻译,自把自为替影片冲凉,不过《鱼出之日》导演加高耶利斯前作《希腊人佐巴》,倒又不坚持直译,用了片商译名《古城春梦》。同期有一部《死亡生只蛋》,我也过目不忘,一厢情愿为它涂上卡夫卡色彩,后来发现真身是又黄又暴力的意大利B片,大肉弹珍娜罗璐宝烈吉妲领衔主演,港译《欲海狂潮美人血》,简直怵目惊心。
《牛眼和我》出现次数最多的电影,可能是阿瑟潘的《雌雄大盗》,也可能是安东尼奥尼的《春光乍泄》。前者新加坡译《鸳鸯大盗》,我记得是在首都戏院看的,此后似乎没有在大银幕再看,但每逢电视播映,都至少会看一阵,西西提了又提的慢镜结局和母女相会惯见寻常,倒是穿白背心的华伦比堤战胜岁月。后者初看地点忘了,不知道是国泰戏院或者福康宁路电影协会。90年代初卢浮宫办过安东尼奥尼回顾展,我不但全部看齐,还有幸遇到导演本人,2015年轮到电影图书馆办,同时展览各种文物,最抢眼是《春光乍泄》意大利海报,一系列共七款,拍了照片向狮城海报达人炫耀,他几乎漏夜筹划夺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