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陆灏约我一起写专栏,当时觉得小菜一碟,常常一天三篇一骨碌写完,想想古人所谓“倚马可待”,也不过如此,心里得瑟。然而很快疲态毕露,半年后就拉了宝爷一起分担。我想得很好,两男一女,他们会照顾我一点。但是,事实马上打了我耳光。中秋佳节,酒酣耳热,螃蟹盖子掀开,陆灏问一句,今天轮到谁写专栏?宝爷,我响亮回他。我们看着宝爷,就像看KGB敲对面的门。

可宝爷到底是宝爷,心胸不是一般的宽,他斟满酒杯,说,今天不写了,让他们开天窗。然后他们两个变成KGB看着我。我后来明白,那天晚上,我站起来回家去写专栏是多么错,这就像婚姻中,谁洗了第一天的碗,谁就要洗一辈子碗。反正,一旦你拿起笔写上专栏,你生命中的所有红利就都被兑换成了责任。

专栏20年,骂骂咧咧20年,用一个朋友的话说,伤不伤身?伤身是伤身,不过写久了,也能强身。一个专栏作家的外伤谁都看得见,全国人民看春晚,你要交稿。同学聚会大家排山倒海,你要写稿。哄孩子睡自己先着了,夜半惊梦,专栏还没交。更烦恼的是,一个词敏感了,编辑随手帮你删了半句,然后整个句子秃在那儿。我至今记得,超大牌记者石剑锋约我评奥运开幕式,文章出来,前面一字没改是我对张艺谋的批评,最后一段,他给删了,然后帮我补了结尾,歌词大意是,虽然如此,还是一个很好的开幕式。我当时就起不了床了。不过,外伤也罢内伤也罢,遇到多了,也就瓷实。这些年,我也不知被多少朋友拉黑过,搞得我妈有一次半夜坐到我床边,叫我以后别说人家坏话了,她担心我会被生气的剧组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