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彬:中分发

(梁海彬摄)
(梁海彬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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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时间是假象,通过少男们的中分发告诉我,没有所谓时间这回事。

在街上看见一群少男梳中分发,让我恍惚,仿佛1990年代悄悄重现,仿佛我从未离开过1990年代,再细看那些男孩们的样子,这位怎么那么像我小学的某某某,那位又那么像我中学的那位同窗,但他们一开口说话,时光霎时明白过来,1990年代确实已经离我远去,是这些少男们把1990年代带来了,于是我有一点晕船的感受,脚下有微微摇晃之感,我不具备时光穿梭的能力,未免不能适应,要待那些少男离开了,眼前的景物才终于有了实在感。

“潮流”一词,取得真好,所有衣着发型便是如潮水进退来回,反反复复,人在其中浮沉,惊觉如今的少年在做着自己年少时做着的事,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怎么似曾相识吖,然后就会觉得怎么有些事没有改变呢,再来就会发现原来当年的长者看我时便是我如今看着这些少年们这般。只是当初年少轻狂,从没想过去留意长者们的眼神,如今我投以复杂的眼神,那些少年男女也都没在留意。

这也是人之局限。我今凝视长者向我投以的目光,总觉得其中有波光流动,千言万语,我却无法读懂。那是时光之河的隔阂,长者们也总不肯多说,只是嘴唇微动,却不出声,避开了眼神别过了头,意思是待我也到了他们的年纪时自然便会明白,此刻无需多费唇舌。他们也不是怕麻烦,或是欲省力气,只是有的事情不便说破说穿,就算说了对方其实也未必明白,唯有等对方也慢慢爬到那座山峰,见他们所见到的风景,除此别无他法。

但我好喜欢去了解比我年轻的人们(怎么如此拗口)眼里的风景究竟是什么模样,好奇他们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尽管我也年少过。某日,身边一位少年朋友和一位长者对话,少年练习空中呼拉圈操,她说她会从社交媒体习练体操技巧,长者听得瞠目结舌,问她:你看视频学?少年很乐,说是看看几遍,然后练习几遍,就边看边练啊。另一位少年朋友必须学习好几套新的拳术套路,每每在前往练拳场的途中,在手机观看录像,反复咀嚼,默记默练。

世界在演变,所谓学习,也有了不一样的方法,摄取知识的渠道更多了,其中自有利弊,但知识分享有了新的可能性,值得庆幸。

时间若浪,总叫人晕眩。S君发来了一张照片,他某天到访博物馆,和一副恐龙骨骸合照,传了给我,于是我恍惚得厉害,哇啊,65万年,多么庞大的数字,但此刻竟能与过去重叠,且还有照片为证。当下的我看着当时的他和65万年前的它并立,我们与恐龙,存活在同一刻当下哩。宇宙没有单一绝对的时间,时间以不同速度,在宇宙间流荡,地球的时间与宇宙另一角落的时间,全然不同,时间离引力愈远则愈快,65万光年外的生物倘若看着地球,会看见恐龙活跃于地球表面。对宇宙而言,人类和恐龙都是“同个时代”的生物呐。

即便是在地球上,时间也有微差,这番道理,古人无法证实,却深有体会,尽在“黄粱一梦”、刘敬叔所着之《异苑》等表露无遗。历史不长,宇宙不大,只是我们目光短浅。或许时间是假象,通过少男们的中分发告诉我,没有所谓时间这回事。在肉身成长、成熟、衰老的过程中,人的内心感受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多了一些回忆,如此而已。回忆有重量,压在心头,让人产生错觉,以为那便是时间。而时间自以时间的姿态流逝,毫无增减。

时间是假象,所以每个成人依然少年,也任性、也贪玩、也会失去理智、也会迷茫。他们年龄渐增,看见少年们向他们求教时,心中一惊,随手指点,其实他们不过就是行路渐远的少年人向后面跟上来的少年人描述沿途风景,提供向导服务罢了。

我们在地球这个“时代”共生共存,此退彼进,如潮拍石岸复又回归大海,毫不孤独,也不孤立。时间便是轮流拍打海滩时的节奏,时间只是一种感受,困在公司开会,便是度日如年,享乐之时,时光转瞬即逝,我们都曾年少,那份感受既然从未遗忘,那么随时随地,皆可唤出心中之少年,感受少年之乐,而且吖,而且不必梳中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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