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法国电视台一片苦心替家庭观众作好心理准备，还是我神经超级绷紧，近来播出的战争纪录片似乎特别多，怂恿大家重温一战二战越战韩战阿尔及利亚之战，简直教人不能忽视聚集在头顶的战云。有一部讲40年代初巴黎人如何走难，额外怵目惊心，不但因为场景就在街头巷尾，更因为黑白菲林经过神乎其技的高端处理，染了淡淡色彩的画面栩栩如生，镜头中的深锁愁眉太玲珑剔透了，完全是花溅泪鸟惊心节奏，整个人不期然进入被催眠状态。
上星期去看修复的《蝴蝶梦》（Rebecca），纵使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与战争无关，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它是希治阁1939年由英国去好莱坞拍的第一部影片，以往一直知道，可是居然有系统地天真，想都没想过紧张大师在祖家风生水起，怎么会兴起当过江龙念头—— 当然因为二战近在咫尺。再查资料，原来影片1947年才在法国公映，影片热辣辣荣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时候，巴黎正在战火中焚烧，即使戏院仍然营业，恐怕有心情追捧外国明星的观众亦寥寥无几。
不论看多少次，《蝴蝶梦》最引人入胜的角色，依然是霸气管家丹佛丝太太，饰演者朱迪芙安蒂生竟然没有凭此片勇夺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肯定是美国演艺学院史上最不可原谅的缺失之一。不记得当年杜鲁福马拉松式访问希治阁，钜细无遗面面俱到，有没有拨冗将聚光灯照向安女士，我直觉她之所以有幸荣任第二女主角，极可能由罗兰士奥利花穿针引线，他们刚刚在伦敦舞台携手演出《麦克白》，奥先生应邀饰演富家子，诚意推荐斤两十足的老拍档加入行列顺理成章。据说当时美国电检非常严，不允许银幕上男男女女搞同性恋，被大老板要求尽量忠于原著小说的希老，唯有不动声色安排丹佛丝太太透过抚摸女主人皮草大衣和丝绸内衣裤“示爱”，心有灵犀的观众一看会心微笑，其余人等蒙在鼓里。世界大战前夕，心思花在和操生杀大权的道德审察员玩捉迷藏，真是奢侈啊——别怪乌鸦嘴胡说八道，这一刻可能也是另一场世界大战的前夕，我东拉西扯风花雪月，何尝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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